紫菱在徐春君身后,心跳得厉害。
看三太太这个样子,一定是生自家姑娘气了。
徐春君知道魏氏会发落自己,所以心里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既出了头,早就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了。
“跪下!”徐春君走到跟前,魏氏又让她跪下。
徐春君顺从地跪下,身后的紫菱也跟着跪了下来。
“啪!”魏氏一个耳光甩过去,结结实实打在徐春君的脸上。
“太太!”紫菱本能地护住自家小姐,但一对上魏氏凶狠的目光,语气又不得不哀恳起来:“太太仔细手疼!我们姑娘错了,您教训几句就是。”
“死丫头,也有你多嘴的份儿!”徐春素平时心不顺的时候对自己的丫头们非打即骂,此时更是伸手就给了紫菱一巴掌。
她手上带着玉石镯子,正磕在紫菱的腮边骨上,咔嚓一声碎了。
那断玉的茬口整齐锋利,一下就将她的手腕割出了血。
徐春素自幼哪吃过这等亏,当即又哭又叫,又要把紫菱拉出去打死。
徐春君想要上前帮她包扎,被她狠狠推到一边去。
魏氏叱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到外面跪着去!下作娼妇!把你兴的!看着吧!早晚有你们好瞧的!”
骂的如此难听,也不知是在骂紫菱还是骂徐春君,或是徐琅。
番外 春(七)
三更天,一钩残月,两缕飞云。
虽是三月末的天气,深夜仍是凉意渗人。
绿莼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不时伸长脖子朝外望。
徐春君和紫菱在崔氏的院子里罚跪,到这时候还不见回来。
因为知道去求情只会让徐春君受更大的罪,所以绿莼就算是再着急也不敢过去。
好容易看到一点昏黄的亮光,绿莼急忙忙跑过去。
果然是徐春君和紫菱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提着一盏灯笼走了回来。
绿莼把手上拿着的夹袄给徐春君披在肩上,拖着哭腔说:“怎么这么作践人?!他们自己心术不正……”
“别乱说,当心给自己招祸。”黑暗中看不清徐春君的神色,但她的声音还像往常一样沉静从容,丝毫不见委屈凄楚。
“快扶姑娘回房里去,”紫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她的膝盖已经跪肿了,还不忘提醒绿莼:“可准备了热水?”
“备着呢,”绿莼答道:“我要是连这点都想不到可真是白活了。”
几个人进了屋子,绿莼这才看见她们两个人的脸都肿了。
“这、这是谁打的?”绿莼太过震惊,甚至都忘了哭。
“我的是四姑娘打的,”紫菱伤得更重,半边脸肿起,更有一道深紫的印痕,那是徐春素的镯子硌的:“姑娘的脸是太太动的手。”
“凭什么?!”绿莼只觉得一股怒火快把自己胸腔烧穿了。
就算魏氏是主母,可五姑娘也一样是主子呀!
徐家再怎么败落,也还是诗礼之家。怎么能拿出这等泼皮破落户的嘴脸来?!
“好了,我的女张飞,有这怒火填膺的功夫,不如给我们找些冰来敷一敷吧。”紫菱不顾自己的伤,一面帮徐春君宽衣裳,一面催促绿莼去找冰。
徐家是有冰窖的,每年腊月采冰能用到来年八九月。
绿莼叫过来一个小丫头,叫她去拿冰。
“姑娘这膝盖得上药了。”紫菱看着徐春君红肿的膝盖,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皮里肉外的伤,养两天就好了。”徐春君不在意:“快别哭了。”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挨魏氏的打。
徐春君五岁的时候徐家从京城往思源县走,半路上常常食水不济。
有一次小孩子每人只有半块糕饼,徐道庆吃完自己的又来抢她的。
徐春君没有松手,魏氏便劈头给了她一巴掌,还罚她饿了两天。
自那以后,徐春君事事让着徐道庆兄弟三个,也再没惹过魏氏生气。
处理了伤绿莼又端过一盘点心来:“知道你们没吃饭,特意托厨房的刘婶子蒸了几样点心。”
“我正好饿了,”徐春君拿起一块就吃:“紫菱,你也就着茶水吃几块。吃饱了好睡觉,再不睡天就亮了。”
这样的羞辱惩罚,换成别人,指不定要怎么委屈呢。可是在徐春君这里,却只当是春风过面,细雨落江,除了身上的伤,再找不出别的痕迹来。
紫菱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他们家姑娘实在太省事了,不知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徐春君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了,外头又落了雨。
紫菱忍着腿疼过来服侍,徐春君笑着道:“你今日就在家养着吧,我带绿莼出去。”
太久的阴雨天,台阶上起了青苔,绿莼抬着胳膊让徐春君把手搭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