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他怨恨父王的无情,可没想到多年过去,他竟昏聩到如此地步。
经过几日的舟车劳顿,记忆中的宫殿已近在眼前。
宫人急报仰辛,“陛下,长公主已平安归来,一同回来的还有,还有……”
仰辛看着他一脸惶恐的神色,不禁感到奇怪道:“如此慌张做什么!同行的还有谁?”
宫人磕磕绊绊地道:“还有……还有太子殿下。”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仰辛更是不敢置信,“你刚刚说是谁?”
“回陛下,是太……太子殿下。”宫人垂首道。
太子?
仰辛有片刻的怔愣,他喃喃地问道:“太子……他情况如何?”
是那个多年前被他送走的太子吗?
当年仰辛因太子的痴傻,心中有恐于他影响王室的脸面,便听从冯贵妃的提议以养病为由将他送去了玄真观。
仰辛当时觉得不过一个儿子而已,他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子嗣。
可没曾想自太子走后的这十余年来,宫中再也没有王嗣出生。别说是仰辛心心念念的王子了,就连公主也没有。
迫于无奈,仰辛本欲将太子接回,哪怕是为申山王室留下一点血脉。
可冯贵妃却说太子一个痴儿,他若登上王位,于公无法服众;而于私,也难保以后申山血脉中会否受这痴傻的影响。
仰辛便迟疑了。
他本已做好了过继宗室子的打算,可太子却突然回归……
宫人垂首有些战战兢兢地答道:“此事还需陛下定夺,奴才不敢妄言。”
仰辛摆摆手,“让他们进来吧。”
今日的天色十分清朗,大殿外天高云淡,往日暗沉的天空似乎有一缕曙光破空而出。
明亮的天光照进深广的大殿,沉郁的气氛似乎被光照亮了一点,大殿外两个模糊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少年白袍广袖,身形挺拔俊朗,眉眼雅致卓绝,巍巍天光打在他的身上,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放眼望去,恍如误入尘世的天人。
仰辛定定地瞧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儿臣参见父王。”
一阵低沉清隽的男声自下方传来,唤回了仰辛纷远的思绪。
“王儿无须多礼,起来吧。”
仰辛看着那略带熟悉的眉眼,心中竟浮起一瞬间的触动。
“临儿近些年可还好?”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
仰临心里冷笑一声,好与不好您不也从未过问吗?
但他面上仍旧恭谨地答道:“劳烦父王挂心,儿臣一切都好。”
仰辛看着仰临平静持重的神色,似乎确实没有了从前失智般的狂乱。
但他还需验证一下。
于是他微笑说道:“既如此,临儿且先回东宫休息吧,孤晚些时候来看望你。”
“儿臣告退。”
及至他走出大殿,正好看见仰梧站在墙头瞭望着远方。
看见他出来,她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哥哥,父王没有为难你吧?”
仰临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他还说晚上来看我。”
仰梧默了一瞬。
然后她抬头轻轻看他,“那哥哥现下是先回东宫还是?”
“先去拜见母后吧。”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后方高墙边华艳的贵妇人也随之步态摇曳地离开。
永宁宫内,兰秋看着在房内来回踱步的傅后,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娘娘,您也别太担心了,兴许殿下马上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来报道:“娘娘,殿下……殿下回来了!还有……还有……”
傅后焦急无比,“还有什么?是玉儿受伤了吗?”
“不是不是,是……是……是太子殿下也回来了!”
傅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方才说什么?
正在她怔忡的当儿,仰梧与仰临便已走进了门口。
看着眼前玉骨锦秀的少年郎,傅后堪堪地扶住门框,整个人险些站立不稳。
仰梧连忙上前拉住她,扶着她走进房里。
她端起一旁的热茶递给傅后,轻柔地说道:“母后别急,您先顺顺气。”
傅后接过茶水,轻抿几口后方才平静下来。
她泪眼朦胧地望向少年,泣不成声地握住少年宽厚的手掌。
彼时她还不知,这将是她此后余生里最快乐的时刻。
短暂相聚过后仰临便回了东宫,甫一回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与熟悉。
仰梧则陪在傅后身旁,心里不知怎的想起了几日前玄真观外的微生。
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王城与崇吾山,虽说相距不远,但到底在城外,他是如何做到悄无声息地离开再回来的?
仰梧皱了皱眉,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好像那日她走后,隐约听见他在身后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