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太初直接找到了他。
她的眼睛很美。澄澈明净,如同将天空与大海揉碎,藏进了一整个世界。
然而那双眼里毫无波澜,冷冽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仿佛深不见底的黑夜。
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袛。
他有些玩味地笑,甚至带了些许挑衅。
那场战争持续了七天七夜,整个天色都昏暗无比,黑压压的不似人间。
最终以太初一剑贯穿他的心脏收场。
看着她脸上沾染的血迹,封徊笑了。
太初拔出剑刃,封徊注意到她的手腕都在微微颤抖,可她依然面无表情,仿佛唇边的鲜血并不属于她。
她甚至打碎他的神魂,以昆仑印将他再次封入异界。
消失的前一秒,封徊看见她的背影轰然倒下。
这一战耗损了太初元神,她用剩余的力量勉强守护着世界,但不可避免的愈发微弱。
终于有一天,她消失了。
她曾为守护这世界拼尽全力,可没曾想到头来却适得其反,如同逃不开的循环,早已命定了终点。
思及此处,封徊冷笑一声道:“这肮脏的天下就值得你们这般拼命?不断滋生的贪婪与恶念、无休无止的战争与掠夺,这,就是你们要守护的世人?”
从回忆中回过神,封徊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苍白、瘦小、孱弱,细嫩的脖颈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折断。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体内竟有古神的能量。
封徊眯起眼,“难道她是嘉荣在人间的化身?”
可随即又觉不对,如果真是嘉荣,即便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也不该这些日子在他身边毫无目的,而看仰梧的样子,似乎对过往没有一丝记忆。
他暂时压制住了这股力量,方才让仰梧慢慢恢复了正常。
看着仍在昏睡的女孩,封徊知道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先准备去申山看看。
据他所知,那个人应该今日就要成婚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日漫天的红染红了王宫,绵延了十里长街。城内一片繁华,殊不知危险已悄悄降临。
从申山返回后,封徊神色复杂地盯着仰梧。
他看着她慢慢睁开的眼睛,那双眼曾盛满星辉,如今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视线没有焦距般直愣愣地望着空中。
空气静默着,封徊也没有说话,逝水依然恭敬地垂首站在一边。
良久,仰梧的神色恢复了清明,那双眼仿佛褪去了某些东西,又仿佛增添了某些东西,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只是淡淡开口:“封徊,我想回申山。”
封徊闻言,眼里有某种莫名的情绪划过。
他感觉仰梧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于是便试探地问道:“你……当真要去?”
而仰梧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是。”
这么多年的屈辱与荒凉、痛苦与无奈,加之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无论前路是什么,她都不能再逃避了。
总得有个了断。
封徊正想捏诀回去,可是仰梧却阻止了他,“我想就这样回去。”
换言之,不使用瞬息万变的术法。
封徊愣了愣,疑惑地问她:“为何?”
仰梧却淡淡地笑了笑,甚至眼神都染上些平静。
“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吧……”
是啊,十几年来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她降生的世界,就连故国申山她也未好好看过。
多少有些遗憾。
仰梧叹了口气,微笑着对封徊说道:“我们走吧。”
似乎被她柔和的笑容所影响,封徊竟然鬼使神差地听了她的话,置了架精巧的马车,亲自在前面为她驾车。
带她回家,这是封徊目前的想法。
再次坐上摇摇晃晃的马车,仰梧有些恍惚。上一次坐车,似乎也是回家。
……家?那是她的家吗?那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金丝囚笼,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吞噬。
可被囚禁的只有她吗?王宫中的人,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大臣、嫔妃、母后,乃至父王,又何尝不是被这金丝般的笼子所囚禁?
世人皆苦。
马车在路上徐徐行驶着,从凉国到申山,大概需要二十日的路程。
刚开始的几天还算平淡,两人一边赶路,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累了便寻一家小店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
启程第五日,仰梧正在车上假寐。
马车轻轻摇晃,恍惚中她又想起了往日,那些她曾紧握过的时光。
在她刚出生那几年,母后待她很好,即使父王不喜她,可是母后却总是温柔地安慰她,说父王只是为压力所迫,并不是她的错。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随着冯贵妃的得宠,昭文的出生,父王的心完全偏向了另一边。他待母后越发冷淡,甚至眉间隐藏着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