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意地看着莫微生轻轻颤抖的手。
“不是处变不惊吗?不是面不改色吗?孤以为你要成佛了呢,没曾想还有七情六欲?”仰辛讽刺地看着他,话语中的嘲弄再明显不过。
莫微生动了一下,双手撑在地上,竭力地想要站起来。
在摔倒过几次后,他终于将没有焦距的眼对上了申山王的脸。
仰辛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是他仍旧残忍地剖开他的心。
“有个好消息要告知你。从此你解脱了,不必时时牵挂她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留下这句话后,仰辛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莫微生呆坐着,仍在咀嚼着刚刚听到的信息。
心中悲怆促使他踉跄着跑出房间,却又不知这偌大的天地里他该往哪里去,只得无头苍蝇般地乱转,仿佛这样就能不被心头乱麻缠绕。
他记得他应当是死了的,死在腾云谷一战里。
然而此刻的他却是活着的,双目失明,功力全失。
可是他却是活着的,而且必须这样不真切地活下去。
仰曦进来时就见着他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双眼无神、衣衫单薄,脚下被石子划破的血迹流了一路。
而他只是木然地站着,望着这天地间,被风沙环绕着如同一具雕塑。
想必父王已经告诉了他仰梧的死讯,此时他才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走过去扶着他,语调轻柔地问他:“莫大人,外面天凉,你重伤初愈还是不要在外久留。”
他怔了一怔,旋即转过头朝她微笑了下,轻轻挣脱了她的手,温和地说道:“公主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仰曦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拒绝。
她心中羞怒,咬着牙问他:“仰梧已经死了,你还是不肯接受我?”
莫微生浅笑着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殿下,对一个人的情感,并不是随着她的死去就会消失的。”
他看向她,即使是没有焦距的眼也是一派的温和。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还是尽早回去吧,莫要在外受了风寒。”
仰曦红了眼眶,心里一半不甘,一半委屈。明明他现在都成了个废人,还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竟然还敢拒绝她?
她的声音不觉带上了一丝哽咽,“莫微生,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仰梧那个灾星?!”
他依然平静,没有焦距的眸子望向远方,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殿下千金之躯,毋须与旁人作比。天凉了,殿下还是请回吧。”
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他便拖着血迹斑斑的脚,步履蹒跚地回了房间。
仰曦心中恨极,一次一次的挫败让她只想费尽心机地得到他。她昭文公主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她红着眼睛,眼里有深重的狠厉,看着莫微生离去的方向,她低声恶狠狠地说道:“走着瞧吧,本宫总会让你有求我的一天!”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无数阴谋正悄悄酝酿着。
仰梧这些天日日陪在封徊身旁,被迫面对他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与乱七八糟的使唤。
这天封徊忽然问她:“少卿那家伙的有没有让你做什么?”
少卿?仰梧觉得这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
看着仰梧迷茫的神色,封徊才忽地反应过来似的,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我忘了他还给自己取了个姓,叫什么……萧少卿?”
仰梧一愣,但片刻后便反应了过来:“萧少卿?”
封徊斜她一眼,懒懒问道:“怎么?不认识?不应该啊,你明明在他那老窝里待了那么久。”
仰梧脸黑了一黑,不想跟他计较。只是他忽然提到裴少卿倒让她有些好奇,“你认识他?”
封徊塞了一口糕点在嘴里,含糊不清地答道:“当然。老相识了。”
“老相识?”仰梧歪着头想了一想,这家伙难不成还有朋友?
她看了他一眼,在这里待的久了,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传闻。
譬如无方业界是个异界,独立于六界之外,界众皆是为六界所不容的邪恶之物,而封徊就是这里的统治者,人称无方君。
这个大魔头性情怪异,喜怒无常,在他的残暴统治下,子民们不得不过着悲惨凄凉的生活。
传闻说他男女通吃,经常掳掠花季少男少女,囚在宫中做他的禁脔,供他发泄玩乐。
某日仰梧正听一个嘴巴巨大的小鬼传播的小道消息,据说无方君喜好香薰,便拔了妙龄少女的人皮用来炼制香脂。
仰梧正寻思着他也不像是那么十恶不赦的魔头时,这魔头居然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于是,倒霉的小鬼被当场拔去舌头,打入大牢日日受钉舌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