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记闷响狠狠地砸在季尘的脸上,眼角瞬间破皮出血。
“你再说一遍!”
羞怒几乎让季文业失去理智。他没停手,一棍又一棍落下,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一个人屈服就范。
可他忘了,季尘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因为母亲想要一心讨好他的小孩了。
季尘的脊背挺得笔直,额头冒着细细涔涔的汗珠,嘴里硬是没有发出声。
-
宴会厅内。
季尘和季文业出去后桌上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没人说话只是互相偷偷打量着对方。姜一柠坐在黎雅的旁边,她不管问什么姜一柠都只是点头或者摇头,眼神始终落在桌子下面。
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有要来人的迹象,黎雅率先打破了沉默,“沈先生是哪里人呀?”
沈之诚的目光从别处转过来:“我父母是林宜人,不过我出生就在法国了。”
他说话时不紧不慢,还带着微笑,再细微的问题都会认真回答。似乎语速、说话的表情都是一套标准化的流程。
当一个人男人有钱有颜,还谦虚绅士,那么他大概率会迷倒一众女生。
“那您汉语说得真好。”黎雅笑了笑,话锋转得快,“您住法国哪儿?我和一柠都在法国待过一段时间。”
姜一柠微微顿住,一阵木然感从下颚传到头皮,整张脸惨白。
回答时沈之诚却看向姜一柠,笑意不达眼底,“巴黎。”
“巴黎啊!”黎雅伸手捏住姜一柠的胳膊晃了晃她,然后挑眉道,“我们也是,这不是巧了嘛!”
沈之诚:“季太太也在巴黎待过?”
姜一柠咬着唇不说话,下唇几乎已经失了血色。
沈之诚又接着说:“难怪我会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这话里话外的怪异怎么也都能听出几分,加之姜一柠整晚的反应,谁都会觉得这好像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黎雅提姜一柠挡了话题:“沈先生这次回国是打算长住吗?怎么会到北铭来呀?”
白盛闲了多时,此刻轻声制止道,“黎雅,再问就不礼貌了。”
“没事的,白先生,我倒觉得黎小姐的性格可爱。”
沈之诚转身又继续对黎雅说话。
“我就是回国做笔生意,顺便——”
“看看能不能跟我那位故人叙叙旧。”
心跳好像停止了,一瞬间天旋地转。
姜一柠感觉脑袋嗡嗡的,大口喘着气。她下意识就是想逃,想要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腿是软的,她甚至连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像那些用塑料袋套头自杀的人一样,她的口鼻像是被捂住了,里面的空气一点点在流失。她快窒息了,快死了,她好害怕。
可内心却好像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死了就会好的,一切就会结束了。
这是严重的惊恐症。
在病发时,那种濒死的感觉会将人压得喘不过来气。患者只有不求激发自救的本能,才能稍稍缓解。
可姜一柠在想,结束就真的会好吗?
她好想放弃了。
身体在往下沉...
下一秒,一只手将她从虚无的自我意识里拽了出来。掌心的温度像是给她仿佛在催化某种情绪的滋生,而那只手好像可以抚平所有的不安与躁郁。
“不好意思,我们先失陪了。”
季尘拉着她,带她离开。
这片困住她的沼泽。
-
出来时,天空还飘着雨,他们走得匆忙连伞也没拿。
季尘把姜一柠拢到臂弯中,然后把手里的外套顶在头上,一路往宅子外面走。
缓慢地在雨中走着,似乎这场雨也催促不了他们。
姜一柠低着头症状缓解了许多,好像只要跟季尘在一起她就会觉得安心。
雨水落着青石地面上溅起凉意,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并排着走。
“对不起。”
姜一柠转头微愣,不知道他这句对不起指的是什么。
他们继续走着。
半晌。
季尘喊她的名字——
“姜一柠。”
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她停住,转身在那拢宽大的西装下看着他。
庭院深深,在夜晚亮着几许灯光。又因雨雾蒙蒙,让这层层亮光朦胧中染上水汽。西装的阴影之下,姜一柠看不太清季尘的脸,只大概知道他眉头锁着。
“你会离开我吗?”他声音喑哑带着股讨好,眼底是说不清的缱绻。
头顶的西装像是天然的隔音器皿,他们在里面声音密不透风。姜一柠的心跳刚刚平缓下来,突然被他这么一问又陡然加快。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她从小就有些死板、固守成规,连哄骗都学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