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子一片沉默,人们心情复杂地听着,凤景仪心中一片苦涩。原来就是这样吗?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但是听她亲口娓娓说出来,还是觉得心口撕裂般的痛。哦,是亲兄弟吗?充满了关怀关心恩情却无爱。她为什么说得这般冷硬决绝呢。她一向是最机灵最懂得见风使舵的明前,为什么在这种情事这么坚决梗直呢!她可以先假意答应下来,走一步说一步,使自己得到了自由,也使他们有了一线希望啊。哪怕是虚假的希望也好。她却如此决绝得斩断了与他的关系。他觉得胸膛火烧火燎的,已经痛楚得直不起身了。小梁王被这场阴差阳错的幼年错误推远了,他与她的距离拉得近了。就快得到了一切,却再也无法撼动这个小女子的心意。眼睁睁地看着她越去越远,孤独倔强得在世上受苦。
爱得痛苦,爱得无奈,就是这个世界爱的真谛吗?
凤景仪恍恍惚惚得盯着清晨的小巷,惆怅极了。
就是这样的结局吗?人们看着少女坚定得走出小街口。热闹纷乱的街景衬得少女刚毅孤独的背影,仿佛一只挺拔的青竹。人们长久得沉默了。她终于要走出小街巷,变成了劫匪女,远远得流放回豫北山村,再也不能回到京城这些关心着她的友人身边,也离开了这些爱慕她的男人。仿佛一只孤零零的蒲公英随风吹散,随风飞越了万水千山,落到了茫茫的中原大山里。与那些亘古不变的山峰磐石同在,与山峦沟壑里的小小野花同存,全部归于了一片烟尘中。
——竟然是这般令人不甘、不愿、伤心的结局。这世界终究是最冷酷无情的啊。
* * *
明前走到了巷口,抬起脸眺望着街市。大树树冠和花树花瓣被风吹得婆娑摇曳,绿叶花瓣粉粉扬扬得撤满了小巷,撤落在人们身上。她注视着这片春景,眼睛却无意识得望向四处,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她的眼里慢慢得露出了一丝寂寞,垂下了眼,叹了口气招呼着人们:“我们走吧。”
——人生之路,总是想得太多,走得太少。还不如不想不看得往前走。
她向前走着,一开始走得艰难,慢慢得变得轻盈了。跟着她的狱卒们却觉得脚步变得沉重和拖沓极了。奇怪,狱卒们经常押送犯人去其它衙门劳役服刑,走过了这条路千遍百遍,却没有一回像这回这么沉重。
一阵风呼飒飒得吹来,吹拂起了一阵风沙叶片,吹迷了人们双眼。人们纷纷得抬起袍袖遮住脸。他们听到风声中传过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忙左右闪避着马匹。风停住了,人们放下衣袖抬头看,一匹枣红马带着一位灰麻长袍的年轻公子停在人们跟前。
所有人都有点期许地抬着头,看向这人。这位公子也是来接明前姑娘出狱的?也是要替她交赎金娶她为妻?太好了,加把劲干吧。人们带着一种不该有的情绪在为他鼓着劲。明知不该却希望这犯人能得到自由有个好结局。他们却看见明前姑娘很惊讶地看着马背上的公子。秀美面孔上先是有点失落,之后才是惊奇。
灰麻长袍的年轻公子策马来到了明前身前。他并未下马,满脸傲慢地看着众人。清秀的面容紧绷着,黑眉挑着,眼神冷若冰霜,身上带着一种冷淡和煞气。他长得过于清俊了,像个秀丽姑娘。也没有其他男人看到明前的又惊又喜。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个青藕色小荷包,劈手扔进了明前怀里。脸上带着轻蔑的冷笑:“范明前,这是给你的那份。我给你带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高亢,人们忽然意识到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明前惊讶极了:“芸子!你怎么也来了?”
这个人竟然是王芸子。她女扮男装地骑马来到大明,进了京郊,出现在了明前面前。还出现在了诏狱后巷和满街的官员和锦衣卫面前。把明前骇了一跳。她立刻拿起怀里的青藕色小荷包,捏了捏,里面响起“沙沙沙”的几张纸片摩擦的声音。这是什么?
王芸子骑在马上,脸色淡漠,声音沙哑,浑身肃杀得对明前说话。浑然不惧满巷的锦衣卫,和凤景仪这位大明北疆官员。冷喝道:“范明前,我不管你姓范还是姓程,你就是你。我找到你就对了。我从来不欠任何人的人情,更不想欠你的人情。我可不是不懂江湖恩义的大漠夷民。”
她满脸怒容得瞪着她,愤怒极了:“在边境前线,五叔让我陪着你去西域。辛吉大王子听了先皇告密就派人劫获了我们的车队。他们袭击车队时,你见大家都逃不掉,就把五叔给你的银票给我,让我趁乱杀出重围逃走。你说这些银子宁可给我,也不能落到了鞑靼人手里。后来我就趁乱绕路跑回了边境这边北疆的父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