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悯嘴唇颤抖,想张开口说些什么,急切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明前眼里热热的,泪水模糊了双眼,胸口觉得很堵塞,堵得她几乎想大哭了:“我们一直无缘!崔悯。当你在边境敌城前骑马远去时,你已经选择了未来,做位侯爵权臣。当你在北疆保护雨前时,就决定了要追寻真相,哪怕是得到最差的结果。当你十年前判定了我的身份把我送我京城时,你心里就藏了怀疑。你知道将来迟早有大患。当我们在大青山山路相遇时,就已经注明了彼此的身份和距离,是天底下最天差地别的了……”
“这就是天意!崔悯,我们是老天注定的陌路人,你又何必去苦苦得拼命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改变天意呢。使自己那么得绝望和痛苦。”
“你又何必在现在我面前说这些话,逼得我哭呢?崔悯。你看到我哭,心里很欢喜吗?你逼着我把心里话说出来,很得意吗?你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她隔着铁栏杆,真的崩溃大哭了。就像是梦想已久的大泡沫终于被人戳破了,她是那么的伤心和绝望。眼泪一颗颗地撤在脸颊和胸前,和他的手臂手上,以及手里紧握着的红彤彤的珍珠佛链上。她哭得就像一个打破梦境才发现自己空梦一场的孩子。她颤抖着夺过珍珠佛链,狠狠地扔向了牢房外。
“别再来看我了!我看到你就想起了无数痛苦的往事。崔悯,接受事实,忘记往事吧。别再逼人逼已了。你为我做的我很感激,但我不想再看到你。所以,我不改证词,也不接受你的馈赠。我与你毫无瓜葛。”
人们看着她惊呆了。
崔悯侧脸看着那串艳红色珠链,飞过半空,摔落一地,断成了一个个珠子。心仿佛也碎了。
第292章 不识君(上)
深夜,牢房铁门“咣当”一声响了。
明前霍然惊醒了。她有些迷惑地起了身,理好衣裳,茫然地看着牢房外面。黑黝黝的铁门外面来了一群人,高举灯笼,人影恍恍的,灯火下闪动着盔甲和刀剑的亮光。像一群剽悍的军卒。她从牢里看不清军卒们的盔甲服饰,只看到上百人扬起的刀剑寒光。明前大吃一惊,是谁半夜带着精兵们来到锦衣卫诏狱?是兵变吗?还是要提审她?
门外响起了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很嘈杂混乱。牢房门上的铁锁打开了,有个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明前更不知所措了。这间牢房和犯人,是如今大明朝最奇特的大案子中心,隔壁牢房都是各派系的人马监视她的,来巡视的锦衣卫和三法司官员也不准轻易走进牢房。这个人却带着人马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了。他左手拿着一只烛台,右手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把烛台重重得放在桌上,照亮了昏昏恍恍的牢房。
人群发出了劝阻的嘁喳声,那人猛然大喝一声:“都滚出去!”
人群噤若寒蝉,像退潮的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了空荡荡的牢房和两个人。
明前的心狂跳着,认出了来人,是太子小梁王朱原显。
他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了,他明显得憔悴多了。原本英俊倜傥堪称绝代美男子的面容形貌也变得困苦枯瘠,像变成了另一个人。面孔煞白,眼窝深陷,本来五官凌厉的脸庞更深刻了,乌黑的眼珠像不见底的深潭水。整个人都阴沉极了。穿着一袭墨黑色锦袍,玄冠玉带,在黑暗的牢房像隐藏在群山中的孤峰,身躯面容都藏在黑暗中,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身体还挺得笔直,像山峰般的峭拔,表情坚毅,眼睛里带着一股疯狂、热切和极端的情绪。死死得瞪着明前。他急切得冲进牢房,死死地瞪视着她。
明前也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无比惊讶了。他怎么来了,还带着一群精悍兵卒冲进了锦衣卫诏狱。
牢房很狭长阴暗,烛光只能照耀在中央,大部分地方藏在阴暗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烛火的烟火味。朱原显痴痴地看着这间简隔的牢房,昏暗的灯火和惊魂未定的少女。黑眼睛严厉地看着她,声音尖锐地喝道:“为什么?!”
明前有些惊讶。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咬牙切齿地喝问着,俊美的面容在扭曲,是一种愤怒不甘的狰狞表情。朱原显又迫近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面容上变幻着各种震惊、愤怒、担忧、恐惧和悔恨神情。喝道:“走吧!我们走。”
“走?”明前真的大吃一惊了。
“对,跟我走!离开诏狱,我找个地方重新安置你,也给你找个新身份。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朱原显瞪着她大声说。表情很痛苦,声音尖利而不容质疑,举动也又粗鲁又疯狂:“我根本就不相信萧五的证词!那都是些骗人的把戏。你怎么可能不是范瑛?雨前怎么会是范瑛?我绝不会同意这个结果的。我来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