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勉尽力扶持着他,头痛欲裂。都什么时候他们还在内讧,他忍着绝望温声劝慰说:“皇上,此刻危急,我们先借助小梁王的兵力冲出敌营再说。等将来回了京城再撤藩,鞑靼人的信用……”
一群鸡鸣狗盗之辈!伍怀德肝胆俱裂,再也受不了这幕了。他心头忽然戚戚然地想起了爱子与自己分别时的情景。
——“刘诲劝说皇上炫耀性地来北疆撤藩。皇上也自我膨胀,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以为自己是千古一帝就注定能赢。他们以为争权夺利的小把戏能赢了战场上历练的藩王和鞑靼人。我却不看好这些。刘诲倒行逆施,死路在前。元熹狂傲自大,也会撞得头破血流的。这次就让他吃些苦头。等到他走投无路时我再出面帮他解决了麻烦,他就会主动地送给我们想要的东西了。而梁王父子想要篡位,天理不容。朱元熹始终比他们更正统,根基更深,成算更高。所以我们父子压在他身上更能赢。”
——“不。我不单单是为了家事,也为了国事。我相信有办法能和平解决撤藩之事的,也有办法驱逐鞑子,保护好北疆和大明。所以,义父,我要和她一起走,离开宫廷,去看看哪儿有希望扭转局面。如果我留下来,往后我的一生便禁锢在朝廷里,像那些迂腐固执的文官们一样腐朽下去。我离开还有一丝改变。”
——“我与义父的看法不同。做法也不同。家族情仇少年友谊很重要,但是国家民族和江山百姓才是重于泰山的。清流误国误民,没做过什么利民的事,只知道犯颜敢谏博取名声。他们轻视边疆敌寇,会惹出大麻烦的。我要以我的方法去解救北疆和国家。”“千古艰难唯一死。我却不怕死!我要离开平庸的皇上,寻找一条能为国家民族做事的路。纵然以后身败名裂身首异处,崔悯也永远不悔!”
义子说对了,他说得错了。爱子看透了私欲放在国事之上的皇上,他却眼睛蒙蔽得站错了方向。
伍怀德怒目看着锦衣卫佥事刘春带着锦衣卫和大内侍卫们围拢过来。侍卫和军卒们都是满脸血污浑身伤痕。人们绷住脸,瞪着眼,咬住牙看着他们。
伍怀德阴侧侧地冷笑了:“刘诲,你说输掉这场战争也无所谓吗?那么我们的北方军突击敌营时已战死的上千人怎么办?虎敕关已经死掉的上万明军怎么办?这次北巡已经全军覆灭的十万明军又怎么办?”
“那是他们愚蠢!是他们不听皇上的……”
这人完了。
第224章 敌营婚礼(七)
鞑靼军营里一个偏僻角落的大帐中,只剩下了三个人,都僵立在原地了。
明前的红盖头落地,她也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对面的新郎。那男人穿戴着一身黑铁盔甲,外披软皮袍,身形魁梧粗壮,面目狰狞,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疤。赫然就是以前在“落石峡”偶遇的偷袭的鞑靼将军——萧五!这人的名字真是如雷贯耳。从雨前嘴里说出来过;听崔悯说过与他在大荒漠打过交道;小梁王去绿松城剿匪也好像牵连到他……现在他穿戴着威严华丽的鞑靼官服,腰佩宝刀的站在了她面前。又变成了鞑靼南院大王李崇光。
明前猛然觉得天地间降下了一张大网笼罩着她。任你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脱这冥冥的天意。这个与他们有无数邂逅的男人萧五竟然是鞑靼的南院大王李崇光?
对面的新郎李祟光也惊呆了,骇然瞪着眼前的满身绫罗珠翠,剑眉星眸的英姿少女。也觉得魂飞天外。他也见过她!在落石峡的突袭中见过她。李氏拼命得护着她逃走;崔悯也是为了她千里追杀他;再之后他暗中派人打听着她的消息;最后他遇到了程雨前,她怒骂他害了她们娘三个……这个少女没有与他当面对峙过,但他好像与她牵扯着千条万丝的关系。现在她摇身一变得从梁王王妃变成了益阳公主站在了他面前。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老天爷要开始报复他了?
新娘与新郎面面相觑都震在原地了。都被这个突发事件弄得茫然无措了。
崔悯一手提刀,封住了大帐帐门。满脸嫌厌地盯着李崇光,清秀精致的脸也被这种场面刺激得有些扭曲。他咬牙切齿地道:“萧五,别装神弄鬼了!你这个当初跟程大贵一起犯了抢劫案的逃北汉人,冒充南院大王李崇光也有好多年了!你犯下的罪行可不止一件两件,今天就算天塌了你也别想逃走!”
萧五脸色煞白,身体微颤着,头脑都有些晕眩了。他瞪视着眼前两人如临大敌。两人是单人匹马得堵住他,帐外就是他的上万兵马,他却觉得被逼到了绝境。大帐内红烛咝咝燃烧着,人们僵硬地站在原地,却觉得整个地面都在打晃起伏,他们都快摇晃着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