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险恶,战争无情,终究不是年轻小姑娘想像得自由浪漫。
两人在凶险的战场上没死,还“全须全尾”地逃回了暮城,已经是福大命大了。明前想了想,恳求梁王和凤景仪先不要追究雨前逃跑的错,先请医生救治范凌雁,过后再论。范凌雁的伤势很重几乎丧命。他是个忠仆,先后帮过明前雨前多次。虽然痴情于雨前,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也算是个耿直的人。这次还是他忠心耿耿得保护雨前摆脱追兵回来了。小梁王与凤景仪同意了。
明前瞥了眼旁边的雨前,心里暗叹她又妇人之仁了。但看到雨前脸色煞白,精神恍惚,像是被战争吓呆了。也不好跟她计较了。她忍气吞生得跑回了暮城,其实做得很对,在目前的战争环境中,她们俩身份不明,只能投靠在暮城小梁王这儿,或是皇帝行宫范勉那儿。雨前选了个正确的方向。她也不得不收留她。
再说两人之间还横着一个“翻案重查谁是相女”的大问题。
这时,范勉暴露了利用女儿陷害小梁王的毒计。但事情密而不宣。他一日是元熹帝的丞相,皇上也没有下旨撤藩,这件婚约就有效。她们就还是“丞相之女”,能投靠在梁王这里。这个身份还是两人最倚重的东西。小梁王再爱她偏向她,还得凭她的身份来娶她。现实不是小说话本,皇帝的堂弟北地藩王不可能娶一个平民之女做王妃的。妻子没有体面的身份也过不了世俗那一关。所以即使是梁王胡乱指认二女中一女是相女,也得需要这个台阶。只要有了身份,范勉就算是支持皇上撤藩撕毁婚约,她们也可以“大义灭亲”得违反父亲的命令站在未婚夫这边。这世间,遵循亡母的遗命嫁给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是亲父也很难阻止的义礼。
——所以,相女身份才是她们中一人能与小梁王成亲的“义礼”基础。
* * *
深夜,雨前坐在范凌雁床榻前默默地看着他,李氏在旁边唉声叹气得照料着二人。
孤灯残影,一阵风吹来,吹得人们的身影摇晃着。小房间冷清极了。范凌雁的伤势很重,大夫缝合了伤口灌下伤药,人还是高烧不醒,不知道何时醒来。雨前望着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这个永远爱慕跟随自己的范管事,原来也不是能永远保护她啊。他也可能死的。
李氏看到这副惨相气坏了。又看见雨前的脸上身上都是划伤擦伤,又伤心又心疼。狠狠地拧了她一把:“你这死丫头,如果不是你偷偷跑出去,范管事怎么会受重伤?他差点被你害死了。”
雨前没回嘴。从床榻旁站起转身看着李氏。妩媚的脸上没有倔强,只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她对李氏说:“娘,你还认得萧五吗?他托我向你问声好。”
李余娘浑身一颤,手里端着的铜盘“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氏李余娘的脸,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我在城外战场上见到了萧五。他跟我说了很多话,也很关心你。他没杀我也没有抓走我,还哄走了其他追兵,我才能安然无恙地逃回来。”她感激地笑着:“他说我们是亲人,他还要叫你嫂子呢!”
李余娘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腿脚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震住了。她瞪着雨前语无论次地说:“他,他……”
雨前乌黑的眼珠死死盯着李余娘的脸,神色轻松地说:“娘,虽然我的性子强亮嘴巴毒辣,但心里还是把你对我的养育大恩放在心里的。我放不下娘,才冒死跑回来问娘一句话。娘,你还疼我吗?你还记恨我以前做的错事吗?”
李余娘的脸抽搐着,勉强的笑道:“傻丫头,娘俩儿哪有隔夜仇,我怎么会记恨你。”
雨前点头说:“好。我信娘这句话。我知道自己招人厌、背叛养姐、做了很多蠢事。好像别人对我再好也换不回我的真心。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但是,娘,我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坚持与计较。我想知道真相,我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
她目光平静,发自肺腑的说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明前和我经常生病,是娘衣不解带得照顾我们才治好了我们。养恩大于生恩,我心里对娘始终有份香火情。所以,无论我跟明前怎么翻脸争身份,跟娘哭闹讨要,都没有背叛过娘亲。因为我心里还痛惜着娘亲。”
雨前走近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她面上滚动着,充满感情地说:“所以,我不相信从陌生人萧五嘴里吐出来的话。我只相信娘亲的话。我九死一生地从战场上跑回来,只为了亲耳听到娘亲的话。娘,你有什么对我说的吗?”她眼里带着深深的哀求看着李氏,等着李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