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诲看到崔悯和明前两人,大喜着高叫:“崔指挥使,见完义父就快去见皇上吧。”
伍怀德排众走出,站在义子身前,挡住了刘诲。他面沉如水,眼神凶煞:“刘诲,你来错了地方,看错了人。”
两人脸色凶狠得当庭对峙了。他们通常是各守一片天地各自为政。面对着朝廷诸事,既有通力合作迎击朝廷大臣之举,也有相互争宠争权夺利之举。但大多数为了皇上,心不和也要面和。而且两人在朝廷和天底下都是大臣们重敌,只有依靠皇上抱成团才能傲视群臣。今天却在这种场面下翻脸了。
刘诲抓住他的把柄,畅快地大笑:“我是来请范小姐见皇上的。陛下很生气,说范姑娘不懂规矩的不告而别了。伍太监你想抗旨不遵?”
“我不阻拦皇上要事。”伍怀德没理他,直接回身望向义子。眼神繁纷,充满了各种情绪,终于对着爱子叹息道:“你长大了要飞走了。我却飞不动了。去吧,你若坚持便去吧!以后多保重。”
望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名大太监和满庭院的刀光剑影。崔悯眼睛微红了,他一语不发,深深地看了义父伍怀德一眼,手里更用力地握着明前的手,拉着她转身出了侧门。一名小太监跑去引路。
刘诲勃然大怒,高声厉喝:“崔悯你敢?伍怀德你要造反吗!你们俩无视皇上圣旨,快来人抓住他。”
伍怀德眯着眼思索了下,转回身潇洒地走近刘诲。陡然伸手从身旁太监的手里接过了短柄火枪。众目睽睽下,一枪便炸响在刘诲前胸。刘诲惨叫着摔出去。伍怀德幽幽地说:“我不阻拦皇上的事,也不阻拦你搜查。但是你走错了地方看错了人。我这儿没有违抗皇令之人。”他走近了一脚狠狠得踏在刘诲胸口,踏得他吐血不止,摇着头说:“刘诲,咱们一向是好兄弟。你在前面出头杀不听话的大臣,我在后面抄家弄证据收拾残局,一向配合默契。但是你不该自大膨胀到连我也敢欺,敢来抓我的儿子?哼,你再试试看?!”
漆黑的夜里,一群群侍卫冲上去围拢住他们。
黑夜里,明前拉着崔悯的手匆忙地走着。她忍不住回头,看到了伍怀德枪击刘诲血溅庭院的模样,吓得她浑身颤抖。她想呼唤崔悯,却看到前方的崔悯如冰霜般冷硬的侧脸,陡然失语了。
第192章 心意相通(上)
漆黑的荒野里,两匹马奔出了百余里才抛开了行宫。人们回首眺望,夜幕下的皇帝行宫像是灯火冲天的怪物。他们远远离开了它才放心。
明前累了一天,又骑马奔行了百里,浑身打着颤快坐不稳马鞍了。崔悯见状停下马,让她坐在他身后,两人同骑一匹马继续赶路。
寒冷的夜风吹来,吹起了衣袂与马鬃,吹动着人们起伏不定的心。两人的面孔都像火般的滚烫。这一日发生的事太多了,令他们目不暇接心情恍惚。催马行驶在黑夜平原,更使人感到悲凉和绝望。
* * *
明前坐在崔悯的身后,紧蹙眉心,手抓住他的手臂。在这个漆黑的夜里痛苦得难以自拔。
充满紧迫感的一天过去,直到此时才放松下来。才更觉得内心痛苦万分。是的,她痛苦得快疯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所有人都痛苦至极。她发现自己曾经苦苦追寻的一切都消失了,她曾经赖以坚持的动力,都被那封毒信和这场真相断送了。经历过这一切她不知道以后还怎么面对这个奇怪的世界?极度的痛苦过后,内心只残留了一种奇特的羞愧感。为她所做过的一切事,为她曾经大言不惭得说过的话而感到羞惭。这是什么混乱丑恶的人生啊……
明前浑身打颤,一只手捂住脸,低垂着头,抵在崔悯背上。她强行忍着想放声大哭的冲动,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泣,让他觉得她是这么悲哀脆弱。
直到这时候她才幡然醒悟。原来她这趟北疆行,苦苦追求的东西只是个“水中月镜中花”,只是场黄粱美梦天大的笑话。她所看重的父女深情,为之舍命去拯救的东西,在他人眼里只是一件随意被丢弃的累赘。这个想法使她的人生都变得灰白坍塌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花一世界,自己的喜怒哀愁。每个人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自己,他人只能远观而无法改变。也许她一开始就把这个冷冰世界想得太美好了。所以她受伤害、被抛弃、遭受到巨大的打击,跌落到人生的最谷底。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爱父亲、关心养妹、给他人公平,也就不会受伤害了。
——“我对不起父亲和于老师。你们想把我教成忠贞忠义的烈女,我却长成了这般的市侩模样……连我自己想想,都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为了救自己父亲的性命,竟想与父亲的政敌做交易,收买他的仇人保下他的命,违背了他一生的政见。如果父亲知道也会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