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是得绕回等级分上。沈一朗自己也觉得挺麻烦的,可规矩已经定在这儿了,确实没办法。棋手排名、参赛资格,有的没有的都要看等级分。等级分就是敲门砖,就是通行证,你不能通行证都没有就想上路。靠实力硬碰?也行,时光在北斗杯预选赛中的活跃表现确实也证明了自己。
可他刚刚说的是“要从俞亮的手里抢过来”。
短那么点识人的水准;他做出的判断,一定是基于周密考量后的结果。
这个结果就是俞亮比时光更强。
看着时光那难掩失落的脸,沈一朗拿过他面前的杯盏,给他重新换了一回茶水。
“绪哥他回老家以后,我也电话里问过他好几次。”时光伸头呷了一口茶,还没喝到嘴,就被开水烫得直吐舌头。“我去,怎么这么烫啊?”
他慌忙扥下杯子,捂着嘴巴龇牙咧嘴,“行啊,看不出来,你这焖烧壶还挺保温。”
“你也真是的,急什么?”沈一朗方准备好讲正事,被他这样子一弄又忍不住要笑。他转身”
重新接了一杯凉白开递过去,“你要是急着喝水,先喝这个吧。”
“行行行行,谢谢啊。”时光伸开五指,按住那杯不停晃动的水,缓了缓才嘶着口水继续往下讲:
“绪哥的意思吧,我觉着……我靠我也觉不出来。”
“你跟他怎么说的呀?”沈一朗问道。他抽了一张纸巾,细细揩着桌面上的水渍。
“我就问了他,如果我赢了俞亮,他会不会同意我做主将。结果嘿,这人,他居然说‘你跟小亮商量商量再说’。我去,那我跟俞亮不是商量完了才来问他吗,他可真有意思,又把我给问回去了,这踢皮球也踢得太敷衍了吧。”
时光气闷不已,他讲完以后沉默了片刻,右手抬起来在腿上拍了一下:
“得得得,阿朗,我刚刚跟你这么一捋,我发现我还想通了。”
“想通?”沈一朗推了推眼镜,“想通什么了?”
“还能有啥啊,他不乐意呗!我琢磨出来他意思了,反正就是有事启奏无事散朝,爱卿有话请讲,朕听不听是朕的事。嗨哟,我就说呢,为啥之前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他在里面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儿,合着搭不搭理都没意义啊,那我还搭理他干嘛,跟个傻子似的巴巴等呢我。”
他气得鼓起腮帮子,把桌上那杯凉白开一饮而尽。
沈一朗琢磨了好一阵,他朝时光打量了几分钟,试探道:
“你有没有试过,去问俞亮?”
“……不是。”时光皱起眉头,“阿朗你怎么也跟绪哥似的……”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说,你难道就没有试试看,请俞亮去问问方绪九段的意思?他们呀,是师兄弟,关系上比你近,谈起事情来也比你方便多了。”
“我——”
时光眨巴了几下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喉咙眼里好像突然被什么给堵住了。堵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勉强挤出几个字:
“我——不——要。”
我不要。时光在心中大声地默念了这句话。
方绪自主决定任命他为主将可以,他对局赢了俞亮以后把主将位置抢过来也可以。拜托俞亮去问方绪,不可以。
时光在桌上扣紧十指,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半晌他说:
“就是因为……知道他们两个是师兄弟,所以才不会让俞亮去问啊。”
“然后你自己就一直这么吊着?你不累得慌啊?凭你们两个的关系,稍微问一下也没什么?”沈一朗问。
“不行,反正就是不行啊。”时光烦躁起来,他连连抓了好几次头发,“拜托他问他师兄的意思,这算什么,这是我自个儿的事,麻烦他干什么。要么就是我赢了他,主将归我;要么”
是绪哥承认我,让我做主将,我觉得就得这俩,旁的没了。让他帮我去问,那你觉得绪哥会怎么想,‘你让我师弟来试探我’?俞亮得多尴尬啊。”
“万一……俞亮他,愿意呢?”
“愿意也不行。”时光直截了当地回道。他望着手里那杯茶,水面上的波纹不停地晃动,一丝一丝地外扩消散。他深深地吸着气,呢喃般开口:
“我要跟他做一辈子的对手……”
他稍稍抬起眼睛,看向沈一朗:
“一辈子,缺了哪回都不成。”
窗外的风声渐渐平息。
方绪伸头凑近窗口,把目光投向沿街一带。即将入夜,街道上已经点起了灯,暗黄明黄亮白,无数的光点随人群攒动,街边的建筑物俨然如灯海上漂浮的长影,安静地俯视着这条喧闹的街道。
男人若有所思地朝街上望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