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很贪心，可是我没法在这两样里做选择，我做不出来，至少现在做不出。
“在棋院的那天是我这一生里最糟糕的时刻。把你撇在那个地方，是我做过的最愚蠢的事。”
时光默然地望着他。
“你感到后悔了吗？”他望了对方良久，问道。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脸微微地别过去。
“不。”
俞亮干涩地回答。
后悔无用，要的也不是后悔。
就像下输了一盘棋，对已经输了的对局，再去惋叹哪一步没走到位已经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找出走错的那一步，然后下次不再犯错。
时光鼓了鼓腮帮子。
他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不是喜悦，也不是难过；不是激动，也不是悲哀。只是一团气。
“俞亮。”他说，“你是我认识过的最坚强的人。没有你的话，我根本坚持不到现在的。”“你会的。”对方的声音在他的肩后闷响，“你是自己过来的。”
“可我不是。所以你能别难过了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可是我需要你啊！”
时光大声地打断他。
俞亮有些诧异地抬起脸，他看见时光正有些生气地瞧着自己。
时光瞧了他一眼，咬咬牙，擦了一下眼睛，背过身去。
“你真是好麻烦……”他喃喃地说。
第68章
公共浴室的门口跟水房是联通的，再往西去才是一间二十几平大小的更衣室。从更衣室到水房，路是笔直的一道，所以俞亮很容易就瞧见了时光在衣柜前边晃动的身影。
澡洗了一半，俞亮的头顶上还有些没冲完的泡沫。眼见时光还在衣柜边上找东西，他终于不再等他，而是拧转身体，把头顶莲蓬头的水再度打开。等他冲得差不多时，时光总算折回来了，他手里拽着一块崭新的搓澡巾。
“那是什么？”俞亮关停水，他随手在额发上捋了一把，向时光问道。
时光只不搭话，他龇牙一笑，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搓澡巾。”
那块搓澡巾一看就知道是从列车过道的小推车上购买的，从里到外都是同一的玫红色，整个被做成可以戴在手上的样式。
时光把它朝手腕上拽了拽，套紧了以后朝俞亮挥挥：
“来来来，给你搓背。”
俞亮挑眉看着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把他自己的毛巾展开来系在腰上。
“不要。”他很不给面子地拒绝了。
了个瘪，时光“嘿哟”一声，踱到他身旁去，打趣他道：
“你之前还搓我的背呢。”
他指的其实是俞亮之前在他背上搞的那些小动作。俞亮哪里不知道他心思坏，他也不戳穿他，只是搓着手臂上的泡沫，看似无意地说：
“我怎么记得，下午的时候，好像有谁在我背上玩影子？”
他拿时光干过的事儿反呛，呛得时光红了半边脸。“啧，小气鬼。”时光咳了几句，把搓澡巾搭到毛巾架的边上。
外边天色都晚了，他俩进来的时候谁都没想起来开灯，如今只有暖黄的路灯灯光从窗外头映进来，把浴室的地面泡出蜂蜜蛋糕似的颜色。
浴室里就他俩，莲蓬头多得是，也没人抢，想怎么洗就怎么洗。之前坐了好几天火车都没地方洗澡，时光只想多给自己身上多擦几遍，回头再顺便把内衣也给搓了。他架了两张下午大扫除时顺出来的铁皮板凳，一张抬脚踢向俞亮，一张自己往屁股底下一塞，哼着个调子就朝脖子上又泵了一圈沐浴露。
他在那里洗得热火朝天，俞亮那头就显得很安静，安静到时光没在身上擦几下就又开始满脑瓜琢磨这小子是不是又在另一头憋什么大招。他吹着半拉谐谑的调子，甩头朝左侧一看，看见俞亮侧身站在莲蓬头的下边，躯干在浴室的暗处隐匿着，从他脚下依稀拉出一道笔直的长影，直伸到时光的脚边。
“奇了怪了。”时光看了他没多久，嘴巴开始忍不住插科打诨，“小时候看你瘦得跟棵黄芽菜似的，怎么才没几年工夫就这么能长……”
朝他瞧了一会儿，免不了默默伸出自己的左臂打量：两个字，没肉。
“你瘦了，瘦了很多。”
他打量自己的时候，俞亮忽然在旁边点评道。
时光被他这么一点，脸上登时很挂不住。他也快二十岁了，正是身心都在往青壮年发展的阶段，被一个同龄男性评价长得瘦多少有些丢脸。他抬起上臂，做了个大力水手奥派的pose，挤挤：还是没二两肉。他有些丧气地说：
“现在去办健身卡还来得及吗？”
俞亮在边上很不给面子地戳破他：
“办了你也不会去的，或者去了没两天就不会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