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就记不清了,醒过来时已经第二天了。
他根本没来得及和自己的部下单独说一句话。
这样下去不行。
易镇枫虽然聪明,但毕竟没有多少临战经验。战场上瞬息万变,稍有差池,就会一败涂地。更何况他面对的敌人是索雷。可怕的索雷,望风披靡的索雷……
索雷……
这个名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蜷起身子,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再回想起二十多天前的事,他总有一天会发疯的。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脚步声。
第17章
难道是易镇枫提前回来了?易远流暗暗叹息一声。无言地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贺重庭慢慢踱进主帅的营帐,一眼就看见易远流。
不是他特别显眼,也不是他故作姿态引人注意,他只是静静的躺着,苍白着脸,和周围的华贵繁杂格格不入。
听到他的脚步声,易远流睁开眼,似乎有点诧异,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很快地轻轻一动,缩回了被子里。
惊鸿一瞥间,贺重庭确信,那双手臂上,有着某种奇怪的痕迹。
“下官是贺重庭,奉皇上之命,来边境巡视。现在特来拜见二皇子。”他不动声色地,深深一揖。
……
“我听说过你。”易远流淡淡道,无力地半撑起身体,“不必多礼。”
“二皇子小心!”抢上一步,贺重庭眼中精光一闪,快步上前,不由分说搀扶住了他的身体。
“不用,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逾矩弄得心里一阵别扭,易远流冷冷向后一仰。
可是,贺重庭非但没有退下,手腕却更紧地攥住了他的被子。“是,下官这就——”口中一边说着,足下却悄然踩住了落在地上的一个被角。似乎是完全无意地往后一退,足尖带动易远流身上的被子,悄然向后一扯。
看似手忙脚乱的一个趔趄,易远流身上严实盖着的被褥,被他扯了开来,大半个身体露了出来。雪白的纱布,处处的伤痕。除了这些以外,贺重庭眼尖地看到了自己想看的那些东西。
——奇怪的、怎么看都不能归为伤痕的某种暧昧痕迹。
“你……”易远流蓦然一惊,想要掩饰已经再来不及。
“下官该死!”惶恐地连忙垂下头,贺重庭仿佛对于那些伤痕完全没觉得不妥,手忙脚乱地帮易远流重新盖好被褥,这才垂首退下。
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一脸惶恐的贺重庭,易远流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心里有丝了然。眼前这个人是大皇子门下的谋臣,虽然对他印象不深,可这个时候特意从京城赶往这边关,总不会是来真的犒赏三军。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父皇的病情恐伯仍然危重,这才会使得几位皇兄皇弟一个个不惜排了眼线,来到这危机四伏的边关吧?
“二殿下,下官此来,除了巡视边关外,其实……”贺重庭微微一顿,抬眼看着易远流,“还要替大殿下传递他对二殿下您的思念之情。近来皇上龙体一直抱恙,大殿下忧思重重,常常叹息道:二殿下文武双全,心思细密,值此风雨飘摇之际,若能得二殿下您待在京城,同他一起商讨朝事,一同分担忧思,就好了。”
易远流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朝事固然辛苦难断,可什么时候,已经落在大哥的身上了?在心里苦笑一下,他不置可否。
贺重庭偷眼看看他,继续道:“大殿下还托我带一句话给您,不知二殿下有没有心听?”
疲倦地皱皱眉,易远流心里忽然浮上一股厌恶之情。从来都是这样,整个皇宫里的人,都习惯着这般兜兜转转、遮掩修饰的说话方式!若他可以选择,他宁愿听到索雷那种直接而霸道的口气,而不是这样你猜我瞒,欲语还休!
心中悚然一惊,他被自己心中忽然冒出来的那个名字震地心神一乱。
焦躁忽然如同破土的小芽,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冷笑道:“说吧!你费尽力气一路跋涉,若不带到这句话,岂不是白走了这一遭?”
贺重庭仿佛完全没听懂他的讥讽,只是恭恭敬敬的说:“大殿下说,他知道你在这边关守城浴血奋战,极是辛苦。若他日后有日有力封赏,定不会少了二殿下这份功勋。”
……
营帐里一片静默。
易远流的脸色,一片无波无澜。
封赏。同为皇子,又如何谈得上谁对谁封赏?
这个词,并不是身在太子之位的大皇子该说出的话。此语一出,就算是犯上谋逆的罪名,怕也能安得上。
似乎并不觉得这话有任何不妥,贺重庭这时已经抬起了头,盯紧了易远流的脸。旦听他是如何回话,便已经能得知这个在皇位之争中举足轻重的二殿下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