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齐颂张开手虚虚地围着她,生怕她再倒下,“你舅舅喊我过来的。”
“那你走吧,我想等他。”林枳栩又重新坐回天台外围,两条腿垂下半空中,双手后撑仰着天,“放心吧,我没有想不开。”
那么多人都在保护她,她不能辜负他们。
寻死啊,只是在逃避现实罢了。
林枳栩一直很好奇,六年前张书仰是怎么有勇气跳下去的,可当她身临其境站在这里的时候,发现脑子是空白的,脚悬空的那一秒可能是恐惧的,但当风包裹过来的时候,身体开始变得轻盈,肩骨里的翅膀开始长出来。
他在半空中生长出来了翅膀,变成了一只蝴蝶,不值一提的躯体会脱出来坠底,然后锁分化出来的灵魂会跟着指引飞到他想去的地方。
或许,他并没有那么痛苦了。
这一刻,她突然理解张书仰了,他真的释怀了,放下了,去追寻他想到的东西了。
头顶的霞光在消退,风刮的衣摆飞起,一大群白鸽飞过来,不知是不是从陵台飞出的。等到眼睛看干涩了,才眨动一下双眼。
这一刻,林枳栩突然又清醒了。
“枳栩,”祝齐颂坐到她身边,声音低醇,语气柔和,“外面冷,我带你回家吧。”
家?
哪里是她的家,她曾经以为宋家是她的家,没有了。
外婆和奶奶家,她已是两家老人眼中的罪魁祸首,一面是愧疚,一面是亏欠,她怎么会有脸再回去。
脚下的这片土地本来是她的家,因为她,也没有了。
你说说看,哪里才是她的家。
林枳栩看着远方,眼神空洞,抿着唇没有说话。
手已经被冻得发紫,似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跟冰块一样了,鼻尖冻得尖涩,脸颊被风刮得发红。
祝齐颂见状,脱下自己外套准备给她披上。
林枳栩肩膀一侧,躲开了。
他的动作滞住了,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那些温度顺着衣服的经纬流失掉了,心一下子空掉了,祝齐颂手指蜷缩了一下,将外套搭在自己的臂弯里。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不用试了,因为争取不到了。
小姑娘比谁都清楚,相处了几年,她对他根本没有依赖,从头到尾都没有。
她清晰地认知到他只能是舅舅的好朋友,不能是其他别的什么。
“齐颂哥,你把衣服穿上吧,我不冷。”林枳栩目视着前方,鸦羽轻微地眨动着,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疏离和淡漠。
祝齐颂笑了笑,这笑里藏了些许苦涩和释然,他穿上外套,陪她一起等着周续晚的到来。
小姑娘啊,真是心软又心狠,明明说的话是那么柔和,不动声色地拒绝却是像一把刀子一样往他心尖上扎。
等待的时间里,不停有电话打过来,林枳栩开了静音,一个电话也不想接。
天慢慢变黑,夜也越来越深,墨色将树枝给浸透了。
终于,黑暗中有一束车灯照了过来,那些看不见的细小尘埃在此刻都汇集起来,像雪一样纷纷落下,林枳栩站起身来,朝楼下跑去。
祝齐颂连忙跟上。
车一停,周续晚马不停蹄地下车,刚刚看见屋顶上的林枳栩,心快跳到嗓子眼,生怕她从他眼前落下来。
车门都来不及关,他疾步往屋子里走去。
林枳栩跑得很快,这会儿已经跑到最后一段台阶了。
木台阶因为长时间没人踩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周续晚看着实在是害怕,张开手去接她。
林枳栩一把扑入他的怀里,“舅舅,你怎么现在才来?”
“嗯,”周续晚点点下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尽可能地放缓,“舅舅的错。”
可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在车上经历的那么长时间,他把一切坏的结果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生怕当年的历史再度重演,姐姐在屋中烧炭自杀,等他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已经是一句冰凉的尸体。
他不想,不想再次看到悲剧重演。
那要他如何跟死去的姐姐交代。
见到林枳栩的那一刻,他将心中的一切情绪都压制下来。
林枳栩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终于是熟悉的味道,檀木焚烧的味道夹杂着冬日清冷的草木气息。
她深深嗅了一口,鼻尖开始变得酸涩,轻声呢喃,“舅舅,我好累啊,好想睡觉。”
就这么睡着。
“好,舅舅带你回家。”周续晚松开她,转身弯下腰背她起来。
经过门口的时候,丛也想说些什么,被跟上来的祝齐颂乜了一眼,随即闭嘴跟着他来到另一辆车前,“老周,我带丛也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