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刹那凝滞,但也只过了眨眼的工夫,老石就又提了提嘴角,笑得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唯独低头起身时将眼神中不明晃动的暗光掩藏了去:“你们这——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办事就是不牢靠,听风就是雨的!我不知道这本笔记写的是什么,也没什么另一本,更不知道原主是谁,只能帮忙四处问问,但可不保证一定能有消息啊。”
“老板……”
见顾繁星还要再开口,晏泽眼急忙一番冲她挤眉弄眼,抢过话来:“哎呀,我就说吧,那些家伙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卖的消息未必靠谱,现在闹出乌龙来了吧?我看老板是个实在人,我们还是拜托老板打听打听吧!”
“这位小姐您也别急,安心先住一晚,明儿我就帮你们去问问。如果真有这么个人在这一带,不怕找不到的。”老板听晏泽这么一说,语气当下大有缓和,倒还反过来安抚起顾繁星来了。
“对,对,今天不早了,我这肚子都开始叫了!老板还是你先快去准备晚饭吧,记得分量足些——”
就这样,晏泽笑呵呵地把老板送出了房间。
等房门一关,他转过身来,那表情就完全变成了苦笑:“我的姑奶奶啊,我不知道你找他是为了什么,但哪有你这么试探人的?也太心急了点儿吧!他很明显对我们起戒心了,哪儿还能套出什么话来?”
“我也没打算这样套出他的话。”顾繁星听了却是一笑,仿佛她刚才表现出的那有些咄咄逼人的急躁都只是晏泽的错觉。
她就是要老石知道,他的身份快藏不住了,就是要逼得他沉不住气,有所行动。
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如今的老石,当年的阿砳,到底在父亲的意外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顾繁星的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晏泽意料,他暗自咂摸了一下,一时只无声地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桌上那本厚厚的牛皮笔记。那样子又是滑稽又带着一股儿全不知情的委屈。
“这本笔记,是我父亲的……”顾繁星哪里不懂他的暗示,心道两人现在拴在一根绳儿上,接下来的行动也需要他配合,总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指尖抚上牛皮封面被烧毁的那一处,她似还能顺着记忆中父亲的笔迹描摹出曾经写在那上边的三个字。
而晏泽则在她平静的叙述中渐渐神情凝然,几次到嘴边的话最终只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
沉默像潮汐一样在暮色中涨上来,将屋里的两人包围。
把本就愈合得不够彻底的伤疤重新撕开,顾繁星只觉心头如同被针扎过,那疼痛还卡在喉口,无法言说。而晏泽的默然,却是面对这道伤疤的不知所措。
时间只是在无声中悄然飞逝,直到房门被再次叩响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回神。
“来了——”晏泽应了声,走到门边,等顾繁星将桌上的那本笔记仔细收好后,才换上惯常的笑脸将门一把拉开。香辣的肉味儿登时扑鼻而来,晏泽十分真实地咽了口唾沫。
老石笑看了他一眼,双手端着大托盘侧身挤进屋:“久等了,羊肉揪面和烩羊杂碎,小地方,食材没那么多,但绝对用的是ALS上好的羊肉。这两大碗的面要还是不够,你们喊一声,我就再送上来,管饱!”
“好啊,赶路一天饿得慌,少不得要麻烦老板的。”晏泽也忙两步跟过来,和顾繁星一起给老石搭了把手,将东西摆上桌。
“那你们慢吃啊。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门被退出来的老石带上,只等确定那脚步声离开,晏泽就飞快坐下,拿了筷子,将鼻子凑近羊肉面上方深吸一口气,有意调动氛围,啧啧道:“别说,这羊肉做得还真是香——不管怎样,我们先填饱肚子,才好慢慢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等等。”顾繁星却忽然打开他的筷子,也不理他满脸疑惑,把自己手里的筷子一搁,起身走到墙边,从行李里取出样东西来,往晏泽的手边桌上一放。
笼子里一只仓鼠正懒懒地蜷在角落,毫无目的地用小短腿扒拉着木屑。
晏泽一头雾水,只眼瞅着她从自己碗里挑出几根面条放进一旁原来用来盛汤的空碗里,又舀出羊肉汤浇上去,然后打开笼子,拎出仓鼠,放进碗里。
那小东西仿佛也被食物的酸辣香气吸引,一连舔食了几口,可没过几秒居然就身子一歪,“晕”过去了!
见状,晏泽一愣,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粗口在嘴边来了个急转弯:“我去他——他在菜里下药?!”
他之前一直不理解顾繁星为什么坚持要买一只仓鼠带在身边赶路,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远见卓识”、“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