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近了,两人间只差两三臂的距离。
顾繁星看那蛇依旧不曾有所动作,精神渐渐放松下来。然而就在她暗自松气的刹那,路从白身后的青蛇却受惊般陡然立起了蛇身——
“小心!”
“顾繁星!”
电光石火间,顾繁星瞳仁猛缩,在路从白朝自己扑来的同时,掷出了手里的瑞士军刀。她自己被路从白牢牢抱在怀里,倒地,顺势滚下了树旁一个半人多高的矮坡。
路从白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护在她后颈,掌心的温度隔着薄汗传来,让吓到浑身冰凉的顾繁星忘了反应,忘了言语,只怔怔地翕动睫毛,与他对望。那双从来都深不见底更少见波澜的眼里,还有刚刚掀起的惊涛骇浪未曾平息。
“没事?”
仿佛是凝固了时间的漫长对视,却也不过几秒而已,路从白先回神,将她扶起。
“好像……没事……”在他扑来的刹那,顾繁星好像听到了背后树上疾而细的丝丝声,“刚才怎么回事?”
路从白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直起上身往坡上看去,然后对她歪头示意。
“什么啊?”顾繁星不解,踩土一蹬,扒上坡朝那树后望去,又惊出一身冷汗,脚下一滑,亏得路从白扶住她肩头,“两、两条蛇?!那刚刚另外一条……”
“嗯,就缠在你背后的树杈上。”他点点头。
“那你——那你怎么不告诉我?!”顾繁星差点儿激动得忘了控制音量,及时一刹车,才把声儿压低,生怕不远处正在缠斗的那两条蛇注意到这边。
说是缠斗,倒更像是单方面的绞杀,她身后那条蛇的长度足足是青蛇的两倍太多,体格更是壮硕得可怕,比成年人的胳膊还粗!
她瞥那一眼时,那条青蛇已经完全被大蛇缚住。
“你现在都站不稳,要是我当时就告诉你,你觉得情况不会更糟吗?”路从白低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打颤的双腿上。
“我、我只是没见过这种蛇吃蛇的场面而已……”顾繁星嘴硬地肩头一斜,从他的臂弯里退出来,证明自己能站稳。
“那条大的是王锦蛇,虽然无毒,但体大凶猛,会吞食同类。而我身后那条应该就是它盯了很久的猎物,翠青蛇。”路从白也不尴尬,收回手,给她做了个简单的科普。
顾繁星眼睛登时一圆溜:“翠青蛇?不是竹叶青啊?”
闻言的路从白似有些诧异,看着她的眸光一深,片刻后解释道:“绿色的蛇远不止竹叶青一种,光凭颜色可认不清蛇。翠青蛇无毒且胆小,一发现危险就会受惊逃走,对人几乎可以说是零威胁的。”
“你一开始就知道王锦蛇的目标是它?”
“不能确定。”路从白摇头。“只能尽量先在不惊动王锦蛇的情况下靠近你,再随机应变。”
所以当时他完全没必要走近,甚至扑过来。顾繁星以为他遭遇毒蛇,克服着内心的恐惧举刀对峙,谁知至始至终,身处险境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照理来说,这个认知应该让她感到滑稽与挫败,可偏偏是另一种奇异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来,让顾繁星下意识避开了路从白的视线:“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问得有些磕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笑:“等蛇吃完蛇,我们就上去。”
“哦……那你看看吃完没?”顾繁星低着头应。这趟回去后,她估计再不会在等公交无聊的时候玩贪吃蛇小游戏了。
路从白倒少见她现在乖巧的模样,像只牢牢揣紧小肉爪的猫咪,不自觉薄唇微勾,依言去看,视线尽头王锦蛇的蛇尾一摆就消失了。
“吃完了。”于是他单臂一撑就跳上了坡,接着转身向顾繁星伸出手,“上来吧。”
明明只是个卖力点就能跨上去的缓坡,但顾繁星最后却几乎是被路从白像抱女儿一样抱上去的——都怪后怕,让她的腿还是使不上力。
翠青蛇被吞食的地方四周植被全被压折,一片凌乱。顾繁星看着,不禁感叹自然界的生死搏命何其惨烈,而路从白则走到一旁,将她情急之下丢出的那把瑞士军刀捡回来,交到她手里:“你的小李飞刀。”
众所周知,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冷笑话往往是很难被当事人立刻接住的。
顾繁星足足呆住好几秒,才突然笑出声来,边笑还边吐槽,最后笑着笑着,不知怎么就笑出了眼泪,还怎么抹也抹不完。
“什么啊……跟晏泽学的吗?这笑话太冷了,一点儿都不符合你的人设……”
路从白见状,也再没多余的话,只是默默翻出手帕递给她。
顾繁星知道自己现在又哭又笑的样子一定很吓人,手帕足够大,她拿过来就像敷面膜一样把整张脸完全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