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他这三字说得郑重,是她从未从他口中听过的语调,是仿佛一生都不会改变的答案。
“是什么?”
从少年时代起,顾繁星就觉得自己处在某种微妙的矛盾中,好像置身在满是雾霭的荒原,只想抬头看一眼那颗熟悉的星星在哪里闪耀,都怎么也看不到。父亲在一次陨石寻访中失踪所带来的迷茫始终纠缠着她,但越是迷茫,她想冲破迷茫的执念就越深。
找寻,她想找寻父亲的足迹,找寻真相,找寻破开迷茫的力量——现在,一个找寻成功的例子,路从白,就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顾繁星不免问得有些急切。
“是什么很重要吗?”路从白不答反问,把冰袋从她手里取走,身子前倾,准备用弹力绷带固定她扭伤的关节。
顾繁星被他问得一愣,茫然地眨眼看他:“不重要吗?”
“有时候找寻本身,也很有价值。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路从白低着头,一手把她才被敷得冰凉的脚踝完全握在掌心,一手配合着从足弓开始缠绕绷带,
“你……”阵阵温热在肌肤间传递,那种心慌再度袭来,顾繁星一时有些无法思考他话中深意。
就在这时,被顾繁星丢在营灯边的对讲机突然在一阵信号嘈杂过后,传来不太正经的呼叫:“小星星?大猩猩呼叫小星星——”
“小星星,小星星——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完毕!”
来广西这一路,顾繁星与晏泽也算混熟了,有时就不免想起“晏猴子”的外号调侃他几句,谁知却被他抓着也起了个肉麻至极的代号——小星星。说什么猴子等同于大猩猩,为了对仗工整,“小星星”这个呼叫代号很合适。
“他、他怎么在附近?”顾繁星没有立刻回话,这么问路从白也算是征求他意见。
“他既然跟来了,就不可能只跟半路。户外追踪人迹,他有一手。”路从白倒并不意外,不紧不慢地继续手里的动作。
没反对,那就是默许晏泽前来汇合了。顾繁星揣摩完“圣意”,伸手去够来对讲机,按下发射键,嘴皮子一碰就回了俩字:“收到。”
晏泽得到回应,话音中笑意更盛,报了个坐标,又简单描述了自己的所在地形后,便问:“你们应该已经扎营了吧?在我的什么方位?”
顾繁星目光闪烁,抓着对讲机支吾半天,还是只给出了个听起来傻得冒泡的回答:“嗯……我不太清楚方位,就是合适扎营的地方……”
“啊真是,你该是个路痴吧?”晏泽念叨着,还自以为幽默地玩了个梗,“星星不是能指路的嘛。”
顾繁星听着只有一脸冷漠:“不是。”只是进山以后她就“忙”得很,一开始是忙着跟上路从白的脚步,后来又是忙着在路从白面前遮掩自己的扭伤,到后来确实是顾不上什么方位不方位的了。
“哎,老路那家伙真是奸猾,记号留得特刁钻,就是防我的——”
这背后骂人的话被原主当面听得一清二楚,顾繁星都替他尴尬。
“我来。”脚伤的绷带不知何时缠好了,路从白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对讲机。
“小星星?小星星你不说话是生气啦?大猩猩开玩笑的——”
晏泽大概以为自己是在哄幼儿园小朋友,角色扮演得正起劲,却发现对讲机那头陡然换成了冰冻三尺的男声。
“是我。闭嘴在原地等着。”
“哎呦我去!你怎么在我的小星星身边?!”
“晏泽,你再这么叫我,我真的要生气了。”这个代号顾繁星是越听越恶心。
“啧,好吧好吧。辛苦赶路一天调节一下心情嘛。”
接收完晏泽这句话,路从白也不再应他,把对讲机丢还给顾繁星:“老实休息,别乱动。伤处垫高对恢复有好处。有事就呼叫,我尽快回来。”
“我没事,你快去吧!天完全暗下来就不好找人了。”盼了这么久,总算要摆脱这尴尬的氛围了。顾繁星点头如捣蒜,态度特别好。
路从白拉开帐篷链子,正要探出身,却又一顿,微微侧首看向她:“我说过,真要麻烦我的时候还是要麻烦。下次记住。”
“滋啦——”还没等她从错愕中回神,人就已出了帐篷,拉链也被重新封上。
顾繁星收了视线,落回自己的脚踝上,绷带被缠得平整,松紧也正合适,似还残留些他掌心的余温。
“原来他早上说那句话是好意,不是嘲笑啊……”
第十五章 远山与夜色(1)
夕阳的残晖最先消失在远处绵亘的山脉后,夜色便在那里最先降临。顺利点起篝火的顾繁星心情不错,边伸手烘着取暖边眺望黑暗蔓延而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