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回访之礼。”四下安静, 手持长剑之人忽然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望几位往后识趣。”
话中寓意森然,魏贤等两人忍不住一齐打了个寒噤。下一个瞬间,不知何处来的风将床帐吹得乱飞,两人眼前跟着一花,回神再凝眸看去时,床帐前的人影却不知所踪。
两人当即吓得眼睛四下乱瞟,为看全角度两人都是用力扭动身姿, 奈何默契不佳, 竟然就像两只肥虫在拼命蠕动。
魏贤等扭动了好一会儿, 终于确定房间内并没有疑似赵安那人的影子, 大大松了口气。
此时两人再回忆起陇山石庐前, 坐在轮椅上的楚九殿下阮笳那张弱不禁风、软弱可欺的脸, 只觉得当真是内藏奸诈,十分可恶!
先回神的陆有忠忽然说道:“大人莫要放松警惕,小心此人故意引我二人松懈,好杀个回马枪!”
黑暗中,陆有忠边说话,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门窗各处,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魏贤闻言也是一凛,道:“说得不错!你且先认真警惕察看,待到后半夜我与你换班再休息。”
想了想,他忽而又改口道:“不不!还是这样,性命攸关之事,一夜不眠算不得什么,还是我两人一齐警惕为好。”
魏贤既然这样发话,身为幕僚的陆有忠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便这般如同两只虚张声势的假豹子,全神贯注、认认真真地守了一整夜。
整整一夜,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两人一个激灵然后汗毛倒竖。然而,一直到天光大亮,疑似赵安那人都没有再出现。其实两人也并未想过,若是赵安当真回头给他俩一刀,手脚被绑得紧紧实实的两人又能如何?
直到天色明光大盛,县衙点卯的时段快要过去,一阵敲门声才终于打断了两人持续紧绷的状态。
来的是三人组的另一位,赵谨之。他一见魏贤两人被绑,大惊失色赶忙上前一一松绑。
魏贤倒并未觉得如何丢脸,反倒庆幸先来的是赵谨之,不至于在妻女面前大失一家之主的威严。但陆有忠却一向将赵谨之视为重要对手,此时心中自以为输他一头,很不痛快。
一边揉着被绑了一夜酸痛无比的肩膀,他一边故意半点不提多谢赵谨之,只向魏贤说话转移话题。
陆有忠说道:“大人,昨日之事,我们难道真要...?”话有未尽,但意思却分明,指的是赵安离开前那句“识趣”。
魏贤从屏风后换过新的官服,此时已然恢复之前的端庄威严。大手一摆,他说道:“当然不可!不过是小小一次威胁,我等岂可就此自堕身份?我倒要看看,那楚质子当真敢刺杀我东梁重臣!”
“有忠、谨之!随我去衙中,这就写一封密信将昨夜之事好好说明,然后快马送去都城,定要让这楚质子煞一煞威风。”
抬手握住陆有忠的手臂,魏贤怒气冲冲就要出门去。
所谓好好书写,陆有忠自然是听懂了,要着重写楚质子嚣张、狂妄,也务必要强调二人临危而刚正不屈,断不能有不该出现的字句。
两人一脚刚跨出卧室门槛,这边赵谨之却忽然开口:“慢行!大人慢行!”
魏贤皱眉疑惑转头,陆有忠正又要开口讥讽,就听赵谨之继续说道:“外头如今出去不得!大事不好啊!”
“什么不好了?”魏贤不解问。
赵谨之道:“如今县衙外都被那些陇山当地人围得水泄不通,我过来时回头见到已经有人往这边过来了,恐怕此时这座府邸也被围死了。”
魏贤瞪大了眼,陆有忠见状震惊问道:“这些刁民居然这样为楚质子出头?难道不怕都中得知后皇威震怒,陇山因此遭殃吗?”
赵谨之却双手一齐用力摆着,否认道:“并非说是给楚质子出头,而是要举报县衙内新上任的官吏。”
“从县丞、县尉,再到司农、司医等一干人,包括下面的小吏,告状的状纸足足有近百张,内容各不相同,而且我还听说,似乎今早城门刚开之时,就有好几人已经快马出了城,说是要去都城告御状呢!”
“据说连荆条都准备好了,是背在身上走的!”
所谓荆条,说的是东梁这边约定俗成的一条不成文的法令。因地方官是父母官,百姓告官如同状告父母,因此必须先生受荆条二十鞭,才能陈情。
如果说魏贤听到前面那些近百张状纸时,脸色还只能说时十分难看。那当他听到后面告御状时,则是大惊失色。
脚下一个踉跄,他声音大变斥道:“城门守卫为何不拦着?!”
赵谨之垂头嗫嚅两声,看到魏贤越发瞪大的眼睛,只得答道:“那些守卫,也多是陇山本地之人。”意思是,这些守卫与围堵县衙和县令府邸的那些人,多半是同气连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