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劼注视着贤妃,水润眼眸一眨不眨,声音嘶哑:“这方法好用。我可以拜一位好先生。”
“不好用。”贤妃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垂着眼剖析给秦少劼,“一时心软得到的好处随时能收回去。天下多庸俗,先敬罗衣后敬人。这就是三皇子为何如此做派,也不过是闭门自省而已。他就算杀了你,只要大皇子得势,你只会白死一场。你当宫里那么多人是怎么死的?”
秦少劼沉默。
贤妃手抚上秦少劼滚烫的眼眸,语气微凉:“这世道便是如此。你是什么身份,就得多少东西。我身为贤妃才能给你那些以前得不到的东西。你身为皇子,活得长长久久,才能让我此生往后无忧。”
秦少劼眼前光亮被遮了彻底。
蒙着眼捆着手,会什么都抓不到。
秦少劼缓缓开口,放轻声音:“母妃,我知道了。”
他轻微弯了弯眉眼,从紧紧困住他的被褥中伸出手挪开贤妃的手。再次抬眼,眼眸里野心终是冒了头。
他开口:“母妃操劳,早些休息。明日我就去拜访先生。”
贤妃反倒迟疑:“你身子行么?不然再养两天。”
秦少劼只说着:“宜早不宜迟。”
……
第二日,秦少劼换上了崭新的衣服,站在那儿任由全盛和月柔折腾。全盛脸上红肿已经退下,只剩下一点红痕,关切问着:“七皇子殿下可要坐下歇会儿?还没到点呢。”
“坐下衣服会皱。”秦少劼站在原地,吩咐月柔,“胭脂纸,让我看上去有些气色。”
月柔从怀里取出一张红纸,用手指抹了点,在七皇子脸颊上轻轻点开。
见七皇子稍有了血色,她满意笑起来:“殿下平时是得多养养,气色一好,看上去俊朗多了。”
秦少劼正要再说两句,猛然咳嗽起来。咳了止不住,慌得身边全盛赶紧拿了水过来,喂着人缓缓喝下。
喝完水,秦少劼挥手:“没事。”
再等了片刻,秦少劼正式出门。他要从皇子所前往永安园外,坐马车去京郊。路上皇子所安安静静,都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来。
秦少劼临着走上了桥回望一眼。旁人或会觉得人多热闹,他却觉得这里常年很是吵闹。
很快他再度转回头迈开步。
马车朝京郊去,全盛在车上和七皇子说起蒲盛宏先生:“蒲先生本就京城人,是先帝在位时的探花郎。他为官两年后就辞官,走遍大江南北后在京郊定居。曾帮陛下数次忙,但都不肯再出山。他名下有些铺子,再加上陛下多年吩咐,衣食是无忧。”
蒲盛宏和全盛都有个“盛”字,实则天差地别,一个是皇帝都挂念的谋士,一个只是宫中太监。
全盛说起时很是恭敬:“蒲先生是隐士,是唯一一位被陛下格外开恩,可向陛下递折子的隐士。他有三名学生,也就是他的弟子。一名学做生意,在江南为商,一名擅长四书五经,北边教书,还有一名跟在他身边,擅武,叫凌子越。”
秦少劼不明白。
说蒲先生与世无争只想避世,又教出了三个弟子,又会给父皇递折子,更被父皇牵肠挂肚念着。
说他想归于朝廷,又半点没见他有当官的念头。如此多年归于京郊,半点没打算挪动。
一直到马车到达,他都没有想明白。
从马车上下来,秦少劼望着朴实无华,大门敞开,屋檐下甚至挂着咸肉的屋子微愣。
一位留着小胡子,穿着白色直筒袍的中年人晃悠走出来,手里如寻常百姓一般拿着个碗。中年人呼呼吹着热气,喝了口后滋哇乱叫:“凌子越你是要烫死你的师傅,好另外找个师傅是不是?”
秦少劼:“……”像是走错了门,又像是没走错。
第18章
屋里传来颇为冷峻的声音:“三岁小儿都知道刚出锅是烫的。”
蒲盛宏胡搅蛮缠:“哪家三岁小儿这么聪慧?把他带出来给我瞧瞧。”说完这话,又呼呼吹起来,再次冒着被烫到的风险尝试吃起来。
结果又一次被烫到倒吸气。
蒲盛宏吸着气,发现门口有人在看自己。他顺势望过去打量起来人。少年看着身型较瘦,脸颊上瞧着是有些血色,眼里则是带了点欲言又止的复杂。
再看衣服,华衣锦饰,瞧着就是富贵人家公子哥。想到最近皇帝派人来送的消息,蒲盛宏便知道面前的人肯定是那体弱的七皇子。
蒲盛宏琢磨了两下,朝外招招手:“七皇子秦少劼是吧?进来进来,随便坐。茶水自己倒。我这儿粗茶淡饭,你肯定吃不惯。饭没有算你的,你等下回去吃吧。”
这招待人的态势,简直随意洒脱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