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轩想到容宁可能会干出来的事,当即笑出来:“……你嫂嫂照顾好你差不多!”
兄妹两打趣,没有彻底抹去容轩内心无奈。
等容宁高高兴兴撒欢离开,容轩慢慢敛去脸上笑意,对着玉佛看了良久。他轻微叹了口气,转身在书房内走了两步,绕过屏风后处对上了面前搁置当摆设的宝剑。
宝剑中银外金,剑柄处带有一丝磨损,但被好好修缮过,依旧能让人看出使用者很是爱惜。以前不管是谁到容家做客,总会过来看一眼这把剑。
如今这把剑却成了容家谈不了的话题。
他伸手拿起了剑,缓缓抽开。
剑在光亮下刺眼,剑身上的坑洼也刺眼。五年过去,剑身没有被重铸。它的主人不再拿起它,能做主重铸的人躲在寺庙内,重铸了又有什么用?
容轩重新将剑收回,发出铿锵一声。
他持剑回到桌边,拿上木盒,走出门外,沉声吩咐:“备马,去青山寺。”
……
青山寺名字寻常。山上树多,长青,于是被称为青山。青山上建起一座寺庙,便被称为青山寺。寺庙位置颇为特殊,居高临下望去可见遥遥上山路。
自然,自下而上也可望见遥遥上山路。
到青山寺来的人,有求钱财、权势、姻缘,还有一部分则是喜欢青山寺的清净。青山寺哪怕香火极旺时,很多地方也限了人流,不让人随意进入。
青山寺上山路上有一处地势陡峭、景色极佳。此处建了一座亭子,被称为悬亭。很多人徒步过来走不动了,就入悬亭,休息片刻再决定是上山还是下山。
“路迢迢,往下是世俗,往上未必是放下。”住持净惠坐在悬亭内,和善对着悬亭内坐在轮椅上的带发中年说着,“也是执念。”
中年人消瘦俊朗,倚在轮椅中能看到与少将军容轩相似的五官。眼眸垂落看着手中茶。茶叶梗晃动,点开一圈圈涟漪,恍若在说他的心不静。
他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住持说我着相。去掉头发也是一种着相,那为何寺庙中和尚都要去掉头发。”
净惠笑着回答:“因为众生着相。”
马蹄声惊起一阵飞鸟,净惠望向来人的方向。马停驻,净惠见是少将军容轩,施施然起身,双手合十行礼:“见过少将军。”
净惠身边的小僧弥以及中年人身边的侍卫都纷纷朝着容轩行礼。
容轩走到中年人面前。他低头看着坐在轮椅中,连眼皮都不抬的父亲,将带来的剑横放,搁置在了轮椅上。剑之上再搁上木盒。
容轩声音微凉:“你的剑。容宁买的玉佛。”
第10章
悬亭外风吹鸟飞。
悬亭内,容父依旧沉默,不知是不想要理睬人,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剑一玉佛。侍卫屏息,更加不敢得罪人。
容轩见父亲沉默,心头火一蹿。
“为人父,不教子、不守家、不护国。容宁自打出生以来,您见过她几回?您为她庆过几次生?您可知她现在几岁?别的将士不能回家,那是为了报效家国!为了能够让后方平安,妻女无忧。她还记得给你买礼物。您呢?”
“当年的战神容靖虎,现在连一只狸奴都不如。你连剑都不会随身带!”
要不是容轩尚且有理智,此时恐怕要口不择言,骂他爹如同一只老鼠,只知道蜷缩在佛祖灯下,靠着一口灯油苟延残喘。
容父不回话,指腹刮着茶杯,竟慢慢抬手喝了一口茶。或许容轩真口不择言,他也不会介意。他人怒火滔天就算打打杀杀,与他无关。
主持净惠眼见少将军要失态,开口和善劝说:“少将军,剑不可入寺庙。”
容轩望向住持。
住持净惠半点没有被少将军一身如战场上厮杀归来时的冷冽惊到。他笑容不变:“少将军难得上青山一趟,不如落座喝口茶?先帝赐容家以明镜剑,明镜高悬,不如暂且留在悬亭。”
容轩压下心头火,强硬拒绝:“不了。”
他转身离开亭子,翻身上马:“这剑留在悬亭也好,是被人偷了盗了也无所谓。容家留不下。”
说罢,他双腿一夹,纵马径直离开。
悬亭里,容靖虎这才抬起眼目送儿子远去。
将一切看在眼内的净惠念了一声,没有去劝说这位曾经的战神,反而吩咐身边小僧弥:“将过年时装小佛的木盒拿来。支架一并拿来吧。”
小僧弥惊异:“师傅,那个木盒要用来装剑吗?放在悬亭内?”
净惠笑着应:“明镜剑是无数人心中佛,木盒能装佛,自也能装剑。去拿吧。”
小僧弥:“是。”
容靖虎眼角微动,听进了话,又全然没有任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