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在乎赵崇吗?
只不过说了一句,便倏然这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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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卿婵急匆匆赶到昭阳殿的时候,柳少臣也刚刚过来。
她松了一口气,又悄悄理了理衣上的褶皱。
长公主陪着陆卿婵回了趟定远侯府,此刻她却是神清气爽,闲适地坐在榻上,执着杯清茶慢慢地品。
柳少臣一身红色官服,眉眼清俊,将文书打开,推给桌案对侧的陆卿婵。
陆卿婵接过文书,看见“公主少师”四个大字,瞬时睁大了眼睛,她愣愣地问道:“这是给我的任免书吗?”
她昨日才见过太后,今日柳少臣就将任免书写出来了,这未免也太快了。
而且这职阶的跃升也太高了。
公主少师和女学士全然是两个层级的,昭阳殿里各式各样的女学士数不胜数,公主少师却只有寥寥几位。
陆卿婵不懂政事,也就少时跟着柳乂学过一些谋略。
后来就再也没有碰过类似的事。
她那个女学士做得也敷衍,两年来也没有做过什么有用的事,全然是给言官看的。
陆卿婵有些迟疑,她真的能做好公主少师吗?
长公主品着茶,轻描淡写地说道:“再不给你升职,还不知要出来多少牛鬼蛇神,本宫可没功夫帮你一个一个处理。”
话虽这么说,但从侯府回来后,她的心情明显不错,甚至有些怪异的舒快。
“只是职阶变了而已,又不是让你去做宰相,慌什么?”长公主看陆卿婵面露紧张,拍了下桌案,“再者,本宫又不是不在了,谁敢为难你?”
这样的话是不该说的。
但长公主从不重视谶纬,说了也就说了。
柳少臣也笑说道:“陆学士快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吗?”
陆卿婵垂眸看向任免书,柳少臣的字极好,简单的任免书也写得像帖子一样,每一字都透着精巧,文采更是斐然,典籍故事顺手拈来,比之散文更加优美。
知她满意,柳少臣也放下心来。
“辛苦中丞了。”长公主起身送他出殿,笑着说道,“晚上母后赐宴,还请中丞务必要来。”
陆卿婵有些惊讶,马上就是太后和长公主的寿宴,这个节骨眼怎么还有赐宴?
长公主低声说道:“是私宴,请的都是重臣。”
“你好好养病,暂时不用过来。”她挑了挑眉,“以后少不了的,全都是三品以上的勋贵,他们可不像柳中丞那般君子风度。”
说罢长公主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回去吧,好好休息。”
她让陆卿婵好好休息,自己的眉间却带着少许倦意。
在今朝做公主是很累的,尤其是做图谋帝位的长公主。
陆卿婵想到深宫里的那位幼帝,又想到太傅李岷和五月初封路的事,总觉得朝局平静表象下潜藏着至深的暗流涌动。
长公主顿了顿,最后又说道:“若是含章殿有哪里住着不舒服,记得跟嬷嬷说。”
她怀着少许含糊的暗示,却更像是侥幸,侥幸柳乂没有越过礼仪的边限,侥幸陆卿婵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知道的,公主。”陆卿婵轻声说道。
天下没有白来的恩惠,陆卿婵并不怪长公主,因为即便对长公主而言,这也是她能做到的最好安排了。
但直到回去含章殿,陆卿婵的心绪都还乱着。
她仰躺在床榻之中,觉得自己像是身处一张大网之中,无法挣脱,也无处藏匿。
可现在这样到底是比以前要好的。
临睡前,陆卿婵握紧胸前的游鱼玉佩,她久违地又想到了柳乂的长嫂,那个将游鱼玉佩赠予她的人。
卢氏沉稳端庄,虽年纪已长,晚年又病重,但始终温和慈爱。
她模模糊糊地想到,如果卢氏知道她将要做上公主少师,会为她感到欣慰吗?
还是会感到难过,她竟然和柳乂越走越远,如今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疏离地步?
直到彻底陷入昏沉时,陆卿婵都还在想这个问题。
柳乂进殿时,她睡得正熟。
陆卿婵连睡眠的姿态都是中规中矩的,双手交叠在胸前,似是握着什么东西。
柳乂静默地注视着她的睡颜,抬手轻轻地抚平她的眉头。
什么东西这么宝贵,连睡觉都要抓着?
他心神微动,指尖落在陆卿婵的手指上,想要掰开她的手。
这双细瘦的柔荑,此刻却格外坚定,纹丝不动。
柳乂更觉疑惑,究竟是什么东西?会让陆卿婵这般薄情的人,如此珍重地紧握在手心里?
会是那枚游鱼玉佩吗?
不对,她根本就不在乎那玉佩,连串起来的红绳都粗糙又难看。
而且从不肯示人,好像游鱼玉佩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