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糊地想到些什么,但思绪跳得太快,没能抓住。
强壮的嬷嬷将陆卿婵直接抱了起来,太后专门遣人护送她回含章殿,她略带歉意地说道:“卿婵,又吓到你了。”
“没事的,娘娘。”陆卿婵强撑着说道,“您就当我是不小心碰倒了瓷器就好。”
她的言辞委婉,已替太后将说予长公主那边的借口想好。
太后凝神看了她片刻,忽然低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卿婵。”
陆卿婵不明所以,太后却说道:“快回去吧,早些安置。”
*
含章殿里用了冰,也点了助眠的香。
但陆卿婵是第一夜清醒地入睡,辗转反侧许久也没有睡着。
最后她还是将游鱼玉佩从里衣中剥出来,紧紧地握在手心方才渐渐熟睡过去。
次日她醒来不久,长公主便带着医官过来了,她狐疑地问道:“你这手怎么又受伤了?”
“昨夜不小心将瓷器打碎了。”陆卿婵坦然地说道,“御医已经包扎过了。”
长公主高声说道:“以后小心些。”
陆卿婵愣了一瞬,才发觉长公主不是说给她的,是说给殿里的内侍和宫人的。
她心里有些微妙的歉疚,但很快就飘散了。
或许柳乂说得没错,她这个人就是有点薄情。
陆卿婵驾轻就熟地挽起袖子,将手腕搭在脉枕上,江医正边为她把脉,边低声问询道:“是被猫抓了吗?”
她的手还被软布缠着,很难看出是什么样的伤痕。
但依照江医正的敏锐,这是完全藏不住的。
陆卿婵悄悄地点了点头,她小声说道:“医正,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饰品用得不对?近来已经被猫抓两回了。”
“没有这种说法的,学士。”江医正略带深意地说道,“或许是猫的不对。”
他缓声说道:“下官听闻慈宁宫昨夜就处死了一只黑猫。”
陆卿婵猛地想起昨夜她忘了什么!
她忘了那只猫。
“怎么会这样……”陆卿婵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听说太后很爱宠那只猫的。”
江医正慢声说道:“陆学士,您应当明白爱有差等,太后固然宠爱猫,但若是它伤的人是太后更亲重的,哪怕是伤了一根毫毛,也应是要偿命的。”
他是在安慰陆卿婵,但她只觉得不寒而栗。
上次她被猫抓伤时,太后还借此来笼络她的忠心,而这次太后什么也没说,就直接将猫处死了。
陆卿婵不觉得感动,笼着她的是一种深切的悲哀。
她始终觉得物和人是不一样的,她那般厌恶莲花,看到千瓣莲被赵崇碾碎时,还是会觉得难受。
眼下死的是猫,陆卿婵更觉得心里有一处在隐隐作痛。
她的心绪纷乱,差点在长公主面前失态。
长公主皱着眉问道:“陆卿婵,本宫方才说了什么?”
以前只有柳乂会在陆卿婵走神时这样质问她,她险些唤出一声“容与”来。
她绞尽脑汁地回想了片刻,断续地说道:“您说出宫一趟……”
“本宫说的是回定远侯府。”长公主敲了下桌案,“趁着今日有空闲,我同你一道去。”
陆卿婵头都要大了,她本来回都不打算回的。
若是带着长公主,指不定要闹得怎样鸡飞狗跳。
见她面露犹豫,长公主冷笑一声:“柳节使亦有空闲,还是说你更想跟着他?”
陆卿婵顿时摇了摇头,她低声说道:“寒舍简陋,不足恭迎。”
“少给我来这些繁文缛节。”长公主利落地说道,“本宫自不会以公主之尊屈驾。”
陆卿婵没搞懂她的意思,等到看到一袭男装的长公主,方才明白她是想演哪出戏。
她坐在车驾上,暗暗想着赵家人能聪慧些,别将长公主的霉头触得太狠就行。
长公主端详着定远侯府的装潢,向她低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寒舍?”
“老夫人年纪大了。”陆卿婵不想给赵崇说好话,敷衍地应道,“侍郎他体恤母亲,方才如此装点的。”
长公主腰佩长刀,自马车上下来时,比御前侍卫还要英姿挺拔,不熟悉的人根本瞧不出她是个女子。
因来得匆忙,没有提前传信,赵家人也不知陆卿婵突然回来,所以无人来迎。
侍从倒是兴高采烈地口口相传:“夫人回来了,夫人终于回来了!”
陆卿婵也没想到,最先发觉她回来的竟是赵都师。
小姑子被王氏赶鸭子上架唤来管家,初尝权力的滋味,颇有些上瘾,一改往日的懒散,到哪儿都要做出一副主母作态。
陆卿婵看她故意姗姗来迟的模样,忽觉有几分好笑。
“嫂嫂怎么突然回来了?”赵都师拿腔作势地说道,“也没有提前传信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