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态婉约,容颜柔美,偏生神情又极是坚定,让人移不开眼。
她本是闲职,之前很多时候也是在官学讲书。
那时因着战事紧急、人心纷乱,有许多官吏像赵崇那般外逃,或者另寻出路,陆卿婵方才接过了这些事。
如今官署中的人员充沛,早就不须她再繁忙更多。
柳乂候在接待贵客的居室里,缓缓地品着茶。
陆卿婵不喜在人前表露与他的亲近关系,也不允他做得太过。
因此都到了官署,她仍不许柳乂跟在身边。
好端端的伴侣,闹得像是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一般。
不过陆卿婵总会给柳乂丰厚的补偿,他也便没有多言,只是顺着她的心意来。
这边的事处理完后,陆卿婵就过来寻柳乂,两人一道过去河南尹张逢那边。
张逢也早就想过送她回河东的事,如今洛阳太乱,她身子又弱,若是到时突发了急病,只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这几日天在不断地转暖,但风仍有些凉意。
陆卿婵还未走进张逢办公的内间,柳乂便先将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这件外衫是天青色的,飘逸又华美,袖口缀着云纹,很是好看。
陆卿婵身形瘦弱,衣袖太长,快要垂到她的膝边。
柳乂漫不经心地帮她将衣袖挽起,轻声说道:“春寒料峭。”
张逢喜寒,内间的窗也常常敞开着。
陆卿婵是知道的,柳乂是怕她受寒方才如此,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也没有那般柔弱的。”
柳乂的手按在她的肩头,并不给她用行动反驳的机会。
两人进去的时候,张逢正在看文书,见是陆卿婵和柳乂过来,他旋即令侍从放下了窗子的卷帘。
张逢从桌案前站起,蔼声问道:“卿婵何时回去?”
柳乂轻声说道:“后日正午就走。”
他将陆卿婵要说的话全都先讲了,以至于她都没能插上话。
张逢的眼是何等的明亮,在瞧见她穿的是柳乂外衣时,便知晓二人现今更为亲近许多。
情爱惹人沉醉,没想到连柳乂这样冷情的人,也会如此。
到最后张逢方才单独与陆卿婵说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陆少师多多保重。”
在她初到洛阳时,是张逢帮助她,让她有了立身之地。
虽然这些都是长公主的安排,但是张逢的热忱和妥帖让长公主的安排落到实处。
陆卿婵在洛阳的这些天,全因张逢才没有受到流言蜚语的侵扰,也全因张逢她才能在擅长且喜欢的领域展现身手。
陆卿婵对他是深怀感念的。
她的眼眶微红,哑着声说道:“府尹也多多保重。”
张逢面带笑容,温声说道:“我们终会再见的,若是公主知悉你去河东,也会放心宽慰许多。”
他眉间依然带着些沧桑,鬓角斑驳,眼尾也生了细纹。
与初见时相比,张逢老迈了许多,越发像是中年人。
朝中再没有比他经历更复杂的人,他幼年时丧父丧母,受尽冷眼,全赖从叔张商护佑,才勉强保全。
做官也做得不易,几经贬谪。
后来张商病逝,张家败落,张逢刚刚起来的仕途,再度陷入绝境。
如今他在洛阳多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又遭逢乱世。
*
等到从官署中出去后,陆卿婵忍耐住的泪水,方才最终落了下来。
柳乂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一切都会好转的。”他声音低柔地说道,“这些祸事总会结束的。”
车驾里静谧,陆卿婵的哭声细弱,喘息声更是如若游丝。
柳乂下意识地将手伸到她的鼻间,他急声问道:“阿婵,是不是不舒服?”
陆卿婵身上扔披着他的外衣,她恍惚地抬起眼眸,唇边倏然溢出一抹血。
她后知后觉地感知到肺腑里突然的刺痛,强烈的滞塞感让喘息都变得困难起来。
陆卿婵的脸色苍白,她虚弱地靠在柳乂的肩头,细声说道:“难受……”
柳乂匆忙地让她喝下清水漱口,而后喂她服下随身携带的药丸。
车驾在平稳而飞快地行进着。
服过药后,陆卿婵好转许多,她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神情也有些萎靡,但至少唇瓣还是嫣红的。
“没事的,之前也是这样。”她的声音低弱,“真的没关系的,容与。”
柳乂的神色凝重,他安抚地拥住陆卿婵,语调郑重:“回去河东以后必须先休息一段,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知道了,知道了。”陆卿婵连声应道。
她面上仍有些不以为然,好像全然未将这当回事。
柳乂捏了捏她的掌心,带着冷意说道:“若是让我知道你不好好休养,到时可是要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