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容色稍霁,她蔼声说道:“这就好。”
看青玲那副受气小媳妇的样,王氏便有些烦闷。
她最厌恶女子温婉、内敛的姿态,总叫她想起她那个柔弱可欺、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生母。
“罢了,”王氏做出宽宏大量的样子,“让雪识自己过来一趟吧,我有些话想跟她讲。”
让王姨娘安心养胎的是她,此刻摆明了要利用王姨娘的也是她。
青玲心里有些微词,却还是谦恭地说道:“是,夫人。”
她回去时,王姨娘正卧在榻上看书本。
王姨娘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出身,又精于琴棋书画,连怀了孕都手不释卷。
“叫你做什么去了?”王姨娘翻了页书,风轻云淡地问道。
青玲面露委屈,扁着嘴说道:“姑娘,老夫人问了您当年救下侯爷的事,奴说奴也不太清楚,她便令您亲自过去。”
王姨娘的神色郑重起来,她拍了下青玲的肩膀,笑着说道:“你这傻丫头。”
“这是好事。”王姨娘的眼里闪过一抹微光,“姑母定然是想帮我!”
她欢天喜地,连衣裙都没换,就去了王氏的院落。
途中王姨娘还撞见了赵都师,这没良心的丫头,一见陆卿婵官越做越高,眼里就再没了她!
当真是将赵崇那套捧高踩低学了个十成十!
现今父亲要归朝,赵都师又巴巴地来向她问好。
王姨娘冷哼一声,将头一扭便向远处走去了。
赵都师讪讪地落下笑脸,颇有几分难堪和羞赧,掐住小侍女的手臂,就也一道走远了。
王姨娘猜的不错,王氏果真是想帮她。
“年关将近,东都亦是有灯会的。”王氏慢声说道,“虽及不上河东上元节的灯会盛大,但我听人说,也是极不错的。”
她若有所指地说道:“阿崇那孩子念旧,又向来是有善心的。”
“对你们当年的事,母亲也不甚清楚。”王氏缓声说道,“但雪识你自己肯定是知道的。”
她的话语很隐晦,意思却很明白。
王姨娘的眼睛登时便亮了,还是王氏的手段更高!
“姑母,您说的雪识都懂……”她故作迟疑地说道,“可郎君如今连看雪识一眼,都觉得厌烦。”
王姨娘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些哭腔。
好像对赵崇用情至深,被他冷落以后委屈得很。
王氏按了按王姨娘的手,蔼声说道:“这你不必怕,姑母有法子的。”
她微微俯身,在王姨娘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王姨娘的心都提了起来,她怎么没想到这法子呢?真是好,真是太好了!
三年前她跟赵崇几乎素昧平生,都能将他的心轻易地攥住,现今有姑母相助,她又怀了赵崇的孩子,她是更不必怕了!
事情就这样敲定,王姨娘连着几天都挂着笑脸。
更让她喜出望外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成德节度使段明朔,竟又悄悄给她递了信!
知道段明朔到洛阳后,王姨娘便无一日不关心他的动向。
在京兆的时候,他就说过一定会带她走。
但他身为一方节使,又是朝中要员,做事毕竟不能太过随心,被陆卿婵横插一脚后,更受掣肘。
眼下在洛阳,段明朔又兼领河阳节度使,总不会有人能管得住他了吧?
听说前几日他还当街杀人,却一点音讯都没传出来,只有琐碎的传闻说是有些流氓地痞被人除恶。
能做出这种英武事的人,除了段明朔还能有谁?
王姨娘心里越想,越是激动万分。
直到要陪赵崇去看灯会的那日,她还是雀跃的、亢奋的。
能夺回赵崇的心是再好不过的,但就是夺不回也没关系,只要段明朔还对她有分毫的在乎,她就不必畏惧任何人。
姑母算得了什么?陆卿婵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当上段明朔的夫人,这天下的人都应当为她俯身才对。
王姨娘边欢欣地想着,边提着衣裙上了马车。
赵崇撑着手肘看向窗外,见上来的人是她,渐渐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是你?母亲呢?”
王姨娘软声说道:“郎君,母亲说还有些事要做,让我们先过去,她会乘另一辆车驾。”
她的声音很甜,柔柔的,像是有小钩子似的。
尤其是做出一副柔弱姿态的时候,颇有些蛊惑人心。
赵崇却不肯依,两人闹了半天,最后是王氏亲自过来说:“阿崇你们先走,娘马上就过去。”
他满心不悦,却仍是遵从了母亲的安排。
王姨娘侧坐着身子,像是害怕会惹他不快,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始啜泣起来。
赵崇烦闷不堪,但见她含泪的模样,心里的某处如被利箭穿过一样,又变得有些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