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宋景行,只见宋景行目光清明,脸上没有露出半分贪婪。
果真是个好孩子。
尤氏移开视线,落在屋中久未修缮的墙上,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别人都说我嫁给肖家二郎,是因为权势滔天的公公,是因为肖家泼天的富贵。可当年,肖家二郎,俊秀过人,心地善良,文采斐然,我只一看,便心仪与他。待嫁到肖家,肖家看似家大业大,但吃穿用度,却是十分的节约。还是我忍不住,将自己的嫁妆取出来,贴补一二。”
她忽地冷笑一声:“如此节约的肖家,却被人说是大贪官。”
宋景行没有说话。
此时的尤氏,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说起自家郎君时,枯瘦的脸上忽地泛出光芒来。
若是心中无爱,若是只为了肖家泼天的富贵而嫁,又怎么会在苦寒之地苦苦支撑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在肖家几乎全都死光的情况下,生生将肖扬拉扯大。
宋景行的呼吸极轻,生怕打扰了面前满脸光彩的妇人。
尤氏说了这一大堆的话,却是费神费力,疲倦不堪。她疲乏地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前却像是站着她的夫君肖家二郎。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来。
宋景行悄悄地退出房中。
夜沉沉的,天上半点星子也无。
忙活了半日,他腹中有些饥饿。方才邻家大婶说做了烙饼,他点燃火折子,自走进灶房解决。
康惠坊比不得朱雀大街,早就寂静一片。
尤其是肖家大宅,安安静静的,屋中只燃着一盏散发着昏黄的油灯。
一个略矮小的身影,利落地从墙头跳下来,竟然只发出极为细微的响动。贼人跳下墙头后,紧紧地贴在墙壁上,聆听了好一会,发觉毫无动静,这才大摇大摆的从墙壁走出来。
贼人毫无顾忌的走到尤氏所住的房外,这一回却是大大咧咧的将房门推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他查探得清清楚楚,此时的肖家,只有那病怏怏的老妇人,以及昏迷不醒的肖扬。他跟着的那个工匠,方才从肖家离开了。
肖家离邻家,有不短的距离,又庭院深深,若是那老妇人大声呼叫,也无人来救。
他算计得好好的。
却是才进得房中,一双大手便从后面将他箍得紧紧的。
贼人大惊,想挣扎开来,却丝毫不能动弹。背后那人显然比他要高大健壮得多。
还不动声色。
他眼珠一转,试探道:“这位好汉,若是你将我放开,我从这家人所得的钱财,定然分一半与你。好汉可是不省得,这家人可是大贪官肖利的家,当年抄家时却是没抄出多少钱财,那肖利定然做了万全之策,将那金银财宝给藏起来了呢。”
箍着他的那双大手果然松开来。
呵,无知小儿。贼人悄悄的捏紧了手中毒针,正预备在转身的时候刺向后面那人。却是猛地感到一阵疾风袭来,他后背便挨了一脚,猛然朝前趴去,不仅吃了个狗啃屎,手中毒针还飞了出去。
有人用力踩着他的手背,声音冷然:“谁派你来的?”
自然不能说实话,不能将背后的人给供出来,否则他死得更惨。
贼人吃力道:“是……我自个来的……都说肖家,肖家后人回来了……那钱财定然要……挖出来……”
那人冷哼一声,脚上越发用力:“说、实、话!”
竟是个难缠的主。
贼人还想狡辩,背上的力道猛然加重。那人忽地幽幽道:“地上那枚,是淬了毒的针?若是用在你身上,不省得会怎么样?”
贼人闻言,浑身一颤,连忙叫道:“我说,我说!好汉饶命!”
光阴转眼即逝。
今日便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而且已经过去大半日了。却是一点消息也无,赵锦云坐立不安,手中的绣绷举了半日却是半朵花都没绣上。
偏生四妹妹赵锦衣不慌不忙,用过午饭后,就一直坐在妆桌前让梅染贴花钿。
时人都流行贴花钿,赵家的姑娘们也不例外。但四妹妹往日很少贴花钿,今儿竟能沉着气儿,一动不动坐了两刻钟,任由梅染折腾。
赵锦云干脆将绣绷放下,她很想见石家三郎一面。
或许过了今日,她就不再是自由身了。在此之前见一面,就当是以后漫漫暗黑的时光中的一点温暖念想。
正要开口,赵锦衣却缓缓起身,笑着问她:“三姐姐,今日春光正好,鸦青说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我们正好游园去。你不打扮打扮吗?”
赵锦云哪里还有心思打扮,更没有心思去游园赏花:“四妹妹……”
赵锦衣宛然一笑:“三姐姐快快梳妆打扮一番,以后若是嫁人了,便是日日能游园赏花,也没有做姑娘时的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