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今夜晚归,请殿下勿怪。”
云笈看了半晌,抬手回了个“哦。”
晚归也就算了,连个缘由也不说清楚。
……罢了,她才不在乎。
见云笈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舒展,乌狄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笈冷哼:“没事,就是褚辛说他要晚些回来。”
她扭头回房,要关门时,对愣在原地的乌狄招了招手:“进来啊。”
乌狄蹦了进去:“嘎。”
不得了,褚辛竟然真的主动给殿下发消息了!
酒楼中,华灯初上,乐声喧嚣。
肥胖的紫衣男人从太师椅滚下了地,翻着白眼,留着蛤喇,肥肉堆积的胖脸爬满紫痕,一下下地抽搐着。
片刻后,褚辛屈膝试探。
魏掌柜已经没了鼻息。
他来到此处,是恰好听闻明珠阁的魏掌柜落脚此地的消息。
在那梦中,萧无念曾对他说:“明珠阁的胖老板昨晚死了。是你动的手吧。”
他原觉得滑稽,明珠阁身处青云,魏掌柜何必长途跋涉,非要赶来乾朔。
直到听说魏掌柜为了兜售法器,趁着神草现世亲自来到此地。
一番追索,竟然真的看见魏掌柜在酒楼饮酒作乐。
既然来了,也就不必走了。
褚辛踩着魏掌柜平铺在地的袖角,倒出桌上清水,擦净双手。
给魏掌柜留下全尸,已经算手下留情。
若非此地人多眼杂,不好收尾,他本可以做得更绝一些。
被鞭打幽禁、当街贩卖的仇,用魏掌柜这一条命做回报,他甚至觉得轻了。
但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孬。
只是,从怀梦草现世,到发现魏掌柜,都说明梦中的事跟现实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一切都不明朗,至少有一件事得以证实——他所做的并非简单的梦,甚至可能由术法所造。
褚辛心里有一线念头,竟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他梦见云笈,并非出于男女之情,而是受到术法的影响。
他怎么会对云笈有爱意。
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做那个梦?
最有可能的,是他不知何时被人种下术法而不自知,致使他在梦中见到人为捏造的幻觉。
那人正在使用幻觉,引导他的意识。
能突破人的灵识,这种术法对灵力的要求必然极高。
且他在中术法之前无知无觉,怕是施术者会是镇星境、甚至恒星境的修士。
放眼仙域,修至镇星境都是稀有,恒星境修士更是寥寥无几。
谁会对他做这种事?
要知在外人看来,他不过一介半妖,较之草芥浮萍尚且不如。
此人有意隐瞒,想来他一时半会也不会将这些事想明白。
褚辛低头时,看见羽书令上亮着一个光点,是提示有新消息未读的标志。
方才他为魏掌柜灌毒,倒是忘了看羽书令的消息。
他拿起羽书令看了看。
是云笈发来的,“哦。”
他想起魏掌柜在死前哀嚎痛骂:“你个贱货,不值钱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云六会带你进韶华宫,过不愁吃穿的日子?!她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若他这些日子所做的并不是梦,而是现实——那云笈的确,险些连看他都不会看一眼。
褚辛想着,放下了羽书令,没有做回答。
嚣天的声乐被一扇木门隔断,店小二敲响门:“魏掌柜,在吗?”
灯光下,褚辛凤眸微动,转向房间角落。
在那暗不见光的角落,还缩着一个半妖男子,瑟瑟发抖。
他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在南山境的铁笼里。
那日云笈要还半妖一个自由,此人竟是连逃出樊笼的机会都不要,又低眉顺眼地爬回魏掌柜身边。
“别杀我,我会帮你。”豹男颤抖着嗫嚅,“真的,我发誓。”
像是要印证自己所说属实,他紧了紧嗓子,隔门对小二说:“魏掌柜已经睡下了。”
“那魏掌柜要的酒……”
“就放在门口吧。”
一阵响动之后,几坛酒水落在门前。
豹男不敢动,以眼神问询:这样,够不够?
“天亮之前,不要让人进来。”褚辛说,“若你敢将此事说出,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豹男点点头。
夜逐渐深了,还不断有人赶往海边。
青云弟子所宿的客栈里,不少灯都还亮着,有弟子们正在门前研究术法和剑招。
褚辛一路向二楼走去。
他对魏掌柜用的是无色无味的毒,身上并未染血,也并无任何气味,走到楼梯转角时,却还是习惯性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和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