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实合了折扇指指点点:“园子的花都快掉光了,你就一点都不难过不伤心吗?竟然还记得让我来授课。”
云笈笑出一口白牙:“听闻凛实先生这几日都很忙碌,给您添堵,恰好能纾解我的难过伤心。”
这话说的。凛实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云笈了。
他跟云笈往书斋里走:“秋瑜说,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是理都不理。怕你独自郁结,让我今日过来时关照你的心情。依我看,是他想多了。”
郁结,不至于。
不高兴,那确实有一些。
云笈昨夜回到卧房,因着还有些干呕,她左右睡不着,前世今生往事种种堆叠上来,不能够不想。
相柳本该在几十年后现世,现在提前出现,也许今世在许多事上本就与前生不再相同。
她要向前看的,一定要向前看的。
因为今生,断不能再以同样的方式去过了。
想到云秋瑜,云笈挠挠脸,也觉得自己不能长久地当缩头乌龟了。
她接过夏霜递来的雪绒披风:“晚些我会和四哥联系,嗯……报平安。”
一路走到书斋,入眼就是那副巨大的花鸟图。
唯一的同窗比她来得还要早,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翻阅着书卷。
云笈撩了撩衣摆,扩了扩肩膀,抬了抬下巴,把练剑时弄乱的头发往后一甩。
凛实嘴角直抽抽,看不懂她这般作态是在干什么。
就看见云笈提着裤摆,姿态端庄地坐在褚辛旁边。
褚辛早就为她整理好书桌,照着上次的样子,方便云笈坐得离自己远一些。
可她这回倒不埋怨两人座位太近,反而把放在角落的书推回中间。
褚辛好像忘了行礼,问候:“殿下,早。”
云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傲慢的哼哼,算是问候回去了,再对凛实一招手:“上课呀。”
凛实只见过云笈在自己的课堂上睡得七荤八素的模样,哪想得到她竟还有主动要他授课的时候。
嘴角抽得更厉害了,折扇在颊边拍了拍,咳嗽一声:“嗯,上课。”
“上回说到简单的符箓样式和初阶阵法,今日就续着前几日的课程继续讲,说说中阶阵法布阵的材料,以及画阵的几种方式……”
云笈取了发夹,把两绺碎发别了上去,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凛实上课没用书,她就取了一沓空白的纸页,凛实讲到哪,她便记到哪,竟真的认真听了起来。
褚辛拿着毛笔,也随凛实的授课不时画下阵图或是用古篆记录。他上次上课就听得很是认真,这次也好似心无旁骛。
凛实合起折扇,折扇顶端现出一个光点,随他移动,在书案前凌空画出发着白光的简单的中阶阵法样式。
“二位,默记下阵法图样,再临摹下来。”
褚辛仔细看过阵法的每一块边角,待凛实画出的阵法消失,回忆着阵法的图样,在白纸上临摹起来。
日光斜照,将隔壁桌台上毛笔的影子拉得很长,肆无忌惮地铺在褚辛的白纸上。
褚辛笔尖微顿,无声斜看云笈。
少女的碎发都被别在鬓边,只有几丝零碎的发丝逃脱束缚,日光微尘里,调皮地散落在额前。
云笈的笔画很快,落笔飞速,笔锋凌厉,几个笔画就把阵法图大概描摹纸上,比起凛实的原图,更加锋芒毕露。
如此坚定,好像昨晚有关她伤心难过抑或受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没有凭据的梦。
凛实的折扇在褚辛头上一点:“专心。”
褚辛才意识到自己失态,颔首道:“抱歉。”
两人一个学得快,一个早就学过,是以,这堂课上得无比顺利。
凛实这两日的确忙得不可开交,等授课时间结束,没等两位学生离开,自己先收拾好东西匆忙走了。
书斋里一时只剩下云笈和褚辛两人。
褚辛将用过的纸笔逐一摆好,没等云笈说什么,先她说道:“殿下对阵法如此熟悉,竟还孜孜不倦地上课学习,褚辛佩服。”
云笈知道自己今日做得的确不错,被哄了两句就要翘尾巴,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是卖凛实几分面子。”
两人并肩走出书斋,暖阳化雪,晴空万里,云卷云舒。
傀儡人已经将院子扫得七七八八,雨泥铲除,落花扫去,这里还是她漂漂亮亮的韶华宫。
云笈可不是天边飘着、轻易能被吹散的薄云。
而是行至水穷处,随风而起的那朵稠云
别人要她过得孬,她偏要过得很好,比任何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