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少年躲避相柳的连击,雪白大麾已经染上泥土的红色,乍看之下,和血色没什么两样。
他梳了云笈特别要求的披发,奔跑中,乌黑的长发在风雪里飞舞着。
好像下一秒,就要展开羽翼飞走了似的。
怪物音浪咆哮,云笈盯着越走越远的那一道白。
褚辛是该跑的。
这当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惜了,她不准备现在就让他离开。
云笈变换手诀。
“魂锁听令——缚!”
远处的少年身形停滞。
有红色的,带着千钧之力的锁链,从他腰间的羽书令破口而出。
那锁链束缚着他的手脚,随后是腰腹。
最后以极快的速度延伸到云笈手中,又急速收缩,拖着褚辛飞上半空。
像拖拽落入陷阱的猎物,把他拖到云笈眼前。
褚辛美玉一般的面颊被划破一道伤口,凤眸带着猝不及防的,受惊的震动。
云笈拉着牵扯褚辛的锁链。
“你刚刚叫我什么?”她歪了歪头,“白痴?”
相柳的咆哮震耳欲聋。
震怒下,它的攻击愈发肆意,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
半空中,霸道的锁链牵扯着褚辛,他不由自已,几乎和云笈贴了个对脸。
太近了,近到云笈呵出的水雾往他脸上扑。
他甚至能看见云笈的睫毛,那对黝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
在她的目光下,他无处遁形,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让他想要逃跑。
他当然逃不掉。
褚辛有一百句脏话想要说。
想骂云笈脑子有病,命悬一线的时刻,竟还有空管他。
然而这个瞬间,他一句也没能骂出口,就这样看着云笈。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明明刚刚脑袋发了癔症想要救云笈,现在则想要杀了她,让她血溅当场。
在这寒冬腊月里,在这刺人皮肤的风中,在让他难以动弹的锁链下,他浑身血液却沸腾起来。
云笈则在另一个极端。
冷静自持,掌控一切。
那对在烟花下无视他的眼,此时盯着他,一动不动。漂亮的桃花眼弯出甜美的弧度,酒窝更是甜得发腻。
云笈的声音阴恻恻,凉飕飕。
“褚辛,你继续跑啊。”
烈烈风声中,褚辛乍然清醒,听见捆敷他双手的法术锁链“咔啦”作响。
云笈,真他妈是个疯子。
第20章
总有人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云笈当然不是。
除了面对褚辛。
特别是这种时候。
褚辛反应过来她对他做了什么,那乖顺温柔、妩媚到好似勾引的面具逼近破碎,稠丽的眉眼像是打翻了酒盏,失措混乱,双颊愤怒到涌上薄红。
这可不是面对主人该有的表情。
云笈心怦怦直跳,即便此时此刻她正在逃命,即便相柳再一次逼近,危险近在眼前。
她却不失快活地想:看,那副乖顺可怜的模样果然是装的吧。
这下我看你怎么装?
褚辛啊褚辛,以前你从我手上抢过那么多东西,对我下过那么多黑手,对我的点评刻薄而吝啬,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哈……”她笑得阳光灿烂,说出那句迟到了许多年的反击,“毕方后裔,不过尔尔。”
褚辛瞳孔骤缩。
她知道他的身份。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巧合吗?
亦或者,在最初与他相见时,云笈已经计划好一切,所以对他的关照才与其他半妖有别,所以与他共处才不涉情爱旖旎。
没有时间细想,相柳的攻击已经抵达。
它的术法势如破竹,黑色灵力再次化作长|枪,要将云笈和褚辛一同扎个对穿。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云笈依然带着胜利的笑容。
她的笑容简直像是同时在嘲笑两个人。
相柳的九颗头同时声嘶力竭地咆哮:“要死还拉上一个垫背的,我今日就满足你,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云笈拖着锁链,锁链捆着褚辛,她的心情好到让流逝的体力也恢复三分,拽着褚辛躲过相柳的攻击。
甚至还有心情回答:“谁跟他是鸳鸯,你这个文盲,难道不知道鸳鸯是什么意思?”
相柳越发恼怒,攻击又回复到最初的无序状态,灵力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断召出各种形态的武器,没有丝毫间歇地向云笈攻去。
全天下恐怕只有云笈会在这种时候拖着个累赘,而且乐此不疲。
褚辛被她拽得狼狈不堪,咬着后槽牙:“快把我松开。”
云笈凌空一跃,甩得更快活了:“我偏不。”
然而无论她多么解气,多么快乐,都改变不了手上多出一份重量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