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面若冰雪,气质不凡,一眼望去,像冰天雪地里坚强长出的、少有养料浇灌的竹。
这种少年郎最能蛊得人怜惜疼爱,让人恨不得把身家性命都往他身上压。
越是白纸般单纯的人,越容易被他蛊惑,太过轻易地交出信任。
云秋瑜的目光在褚辛身上,迟迟不动。
“小六,跟四哥说实话。要学术法的人不是你吧。”
云笈也不遮掩,坦荡地笑笑:“被你发现啦。”
许是她的承认显得轻佻,云秋瑜语气肃然起来:“他不过一个半妖,我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结果现在,你是准备长久留他在身边吗?”
“又是为他找书,又是要凛实去教他。”云秋瑜推着轮椅往回走,“半妖修行不易,投入再多可能也是竹篮打水,这你知道吗?”
云笈跟在后头,低着头小声嘟囔:“知道的。”
云秋瑜恨铁不成钢一般:“你知道什么呢?”
他摇头:“若只论修为也就罢了。你须知半妖与人不同,与妖也不尽一样。夏霜和秋蝉可以忠心待你,但换做一只野惯了的半妖,我信不过。”
云秋瑜说的,云笈都懂。
云笈还知道,云秋瑜和二哥云书阳、三哥云瀚不一样,所以才会同她说这些。
他数年深居简出,对权力场极少涉足,隐形人一样住在秋枫苑,钻研傀儡机关之术,只与十二宗门的人往来密切。
前世,自从与二哥、三哥翻脸以后,云笈被迫离开青霄山,此后经年,再也没有见过云秋瑜,也无从知晓他过得好还是不好。
哪怕此时听见他的谴责,云笈依旧心里发暖:“四哥,我都晓得的。”
云秋瑜见自己一通埋怨,云笈反而傻兮兮地对他笑,也说不出更多话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罢了,明日起我让凛实过去。说好了,每日只教一个时辰,且你也要跟着温习术法,不能够再如以前一样偷懒逃课。”
云笈眼睛一亮,声音拔高几度:“谢谢四哥!”
云秋瑜又让傀儡人拿了几本书给云笈,最后发出女大不由人的感慨:“小六啊小六,你这般耽于美色,我实在没有想到。”
“诶?”
云笈呆了,消化着云秋瑜这番话的含义。
什么美色?
谁耽于美色?
她?
云笈的确不管别人脸色,重来一世,肆意而为的骄纵姿态比以前只多不少。
更不用说这些日子都在韶华宫,两耳不闻窗外事。
对于外界的流言,她半分也不晓得。
等想明白云秋瑜的意思,云笈“他他我我”地支吾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只是脸颊慢慢爬上一层薄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云秋瑜白她一眼,推着轮椅往外走,幽幽道:“罢了,你的确也已到了开窍的年纪,这些事也该慢慢去学了。”
“不,不是……”云笈要追上去,就被送书的傀儡人拦住,咚咚往她怀里塞了几本书。
她欲哭无泪,偏偏又被傀儡人拉住走不得,只能抱着厚厚一摞书冲门外喊:“我没有啊四哥,你听我解释!”
第12章
次日巳时,凛实准时抵达簌雪居。
书斋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入门可见一张巨大的花鸟图,柜架与书籍摆放整齐。
房间正中腾出足够摆放三张书案的位置,一张供凛实授课使用,剩下两张书案面朝花鸟图。
凛实踏入书斋,顿了顿。
书本和用具都已备齐,书斋的布局也没有问题。
只是那两张桌子,好像离得远了些。
一张书案靠近讲师的位置。
褚辛站在旁边,见凛实进来,对他欠身问候,举止端方有理,更胜一般公子。
另一张书案是云笈的。
那书案已经快被她挪到窗边去了,而她坐在书案前晒着太阳,看着窗外,拿着一支崭新毛笔在指尖转个不停。
凛实顿时有些头疼。
他示意褚辛坐下,走进了对云笈说:“殿下,秋瑜昨日特意嘱咐过,术法课您也需要上,且课业也同样需要检查。”
云笈理直气壮回答:“所以我来了呀!”
“我的意思是,您坐得离剩下我和褚辛太远,我不好教。”
凛实抽走她的毛笔,手中折扇啪地张开,随性一摇,书斋中顿时响起一片书页翻腾的哗啦声。
她的书案被凛实唤来的风往书斋正中推。
那头,褚辛坐得端端正正,玄色衣摆被风吹得往一边飘,看见云笈的桌子朝自己移来,他露出腼腆的笑容,好似欢迎一般。
云笈臭着脸抱着坐垫站起,不情不愿地跟着桌子走。
凛实用折扇敲她的头:“殿下,既然要上课,规矩还是得守的。”
云笈托着下巴扭头,轻轻“切”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