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任由妖族对凤凰如何崇拜,云笈都对这位神鸟的存在没有明晰的概念,然而现在,她愈发想要见到那位传闻中的凤凰大人。
不只想要解开有关自己的谜团,亦不只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名头,她只是想看看,拥有这般强大力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褚辛,你见过凤娘吗?”云笈问。
“在我母亲陨世、我降生之前,我的母亲曾将妖族咒文铭刻于我的神识之中。在那些咒文之外,她还留下了寻找凤凰的线索。”
褚辛亦望着那一片远山,“凤凰是我母亲的知交,她称凤凰为凤娘。”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与凤娘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几乎心死,求她帮我做了一件事。”
半边朱墙已经倾倒,只余灯影昏暗,断壁残垣。
女子独坐于危楼之上,倚着残留的墙根握瓶倒酒,然而细口瓶里头已经倒不出一滴酒来。
回忆起昨夜南宫峙在酒窖里磨磨唧唧的模样,她烦躁地“啧”了声:“不会特意拿了酒少的这瓶给我吧。”
几只鸟妖呼号着“大人大人”,急速飞入残破的宫墙,鸟妖还未落地,女子就抬眼问:“来了?”
鸟妖连连点头:“大人,来者不止一人,还有一只青鸟、一只浣熊……”
凤娘颔首:“都放进来。”
她形容恹恹,听见这消息,半点儿也没有完成任务的欣喜高兴,眉眼间反而颓丧。
瓶口残余的琼浆都已干透,凤娘叹息一声,依然举起杯来,对着空气虚虚地碰杯:“又喝多了。忘了为你留一口酒,你不要记怪。”
云笈见到凤娘时,看见的就是这般景象。
那女子斜倚危楼,举杯对残阳。
红裙,红丹蔲,她像是一团火,亦或者是开到荼蘼的彼岸花的象征。所有残败的废墟,都化作赐予她更多颓靡美感的装饰,美艳得摄人心魄。
难怪那狐妖这般念念不忘。
不论是谁见了她,都会美到失语。
凤娘放下酒瓶,居高临下地乜着几人,呼吸之间跃下危楼,裙摆飘逸飞舞,似神女降世。
褚辛的第一反应是将云笈往自己身后拦:“你要做什么?”
“没你的事。”凤娘看也不看褚辛,挥手将他掸开,又径直逼近云笈,挑起云笈的下巴。
“身上有彼岸花的人,就是你?”
云笈被凤娘捉了个猝不及防,又被她一身酒味熏得恍惚:“是我。”
凤娘在云笈眉心一点,甚至没有掐诀,就从云笈体内抽离一丝红雾。
在凤娘的指尖触及眉心的瞬间,云笈只觉有一股灵力从自己的灵台剥离,它温热到有些发烫,沿着经脉被导出她的身体。
云笈的双眸逐渐木然,残阳如血,眼前凤娘的脸归于模糊。
不知为何,云笈乍然想起陨落逆仙台的那个瞬间。
跃下逆仙台的瞬间,冰刀一般的烈风赠与她百年来感受过的最直接干脆的痛苦,再将一切知觉从她体内剥离。
她从未那么明确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死亡。
混沌中,她在向某处行去,但属于她的意志、念想,甚至于她的灵魂,都在风中逐渐磨灭。
她知道。
但是无可奈何。
双足所经之处,乌云蔽日,不见天光,涛涛江水东流。
江水两岸,盛放着鲜红的花朵。
在所有意志被磨灭之前,他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云笈。”
“云笈!”
那人拉扯着她,将她拽回现世——
所有的知觉在此刻归位,云笈跌坐在地,神志像是还被丢弃在那片混沌之中,剧烈地喘息,逐渐找回五感。
那红雾在凤娘手中化为一朵热烈盛放的彼岸花。
她一手施灵力以压制褚辛的动作,一手托着彼岸花,像是把玩着一件有趣的物件,兴致盎然道:“果真是你。”
又颇为玩味地问:“你可知这彼岸花为何物?”
云笈逐渐从耳鸣中脱离出来,却依然残留几分心悸。
最后一线残阳没入地平线,几盏老旧的宫灯照亮危楼与断壁。
云笈看着凤娘手中的彼岸花:“大概是与我有关的某种法印。”
一滴汗渍滑落,模糊了她的眼睛。
“因为我,是再世之人。”
熊三想叫又不敢叫:“你在说什么?!”
凤娘没有半分诧异:“很好。”
“时间可不是任人把玩捏造的泥巴,想要回溯时间,一要结印并使用术法,二要找到某个支点,可以是一件东西,也可以是强大到足以支持灵力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