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失血的缘故,云笈的手的确发凉。
褚辛握着她一只手,将灵力导向她,动作愈发小心翼翼,明明温柔似水,也像哄骗欺瞒:“好些了吗?”
云笈点头:“嗯。”
确认云笈的确有了些温度,褚辛才慢慢拉着她的手,轻手轻脚地把她从自己身上掰下来:“我给你上药,你不要动,容易扯到伤口。”
云笈乖乖地任他捯饬自己。
褚辛拉下她的衣襟,拭去伤口周围的血迹,慢慢为她涂药。
该看哪里就看哪里,该动哪里就动哪里,就算将谁放在身边盯着,也找不出褚辛有什么错处。
只是在上药罢了,仅仅是上药罢了。
云笈已经睁开了眼,看起来依旧有些疲乏,不看自己的伤口,却眼睛不眨地盯着褚辛。
褚辛为狰狞的伤口谨慎地涂上药粉。他必然已经将这类活计重复过无数次,动作轻柔温和,却并不慢。
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云笈的锁骨,褚辛若无其事地将布条又绕一圈:“谁伤了你?”
“云书阳。”
“……”
褚辛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二殿下?”
云书阳虽愚钝莽撞,但至少知道怎至于做出这种事。
但这几日,以从弟子口中听来的消息来看,云书阳行事的确有些疯魔。
且云笈身上的伤口并不普通,若伤口来自于那把介于神器与高阶法器之间的三叉戟,就说得过去。
褚辛被现实所说服,眉心跳了跳,温柔的面具咔地迸出一条裂缝来。
云笈与云书阳之间是什么关系,即便没有参与她此前的人生,也能管中窥豹知晓一二。
哪怕云笈不再想作为云书阳的附属品存在,对云书阳至少还保留了该有的尊重。
对云笈做出这种事,云书阳他怎么敢?
褚辛克制着冲上脑门的滔天愤怒,让摆弄药粉的手尽量一如既往轻柔。
鼻子忽然被眼前的人捏住。
云笈掐住他的鼻翼。
看着褚辛的表情从压抑愤怒到疑惑,她咧嘴笑了:“没关系,我赢了。”
介于安抚和犯傻之间的笑容。
然而动的是靠近伤口的那只手,只笑上一会,就“嘶”地喊疼。
褚辛不知道云笈怎么还笑得出来。
看来真的被幻境入侵,脑子不清楚了。
伤患应该没有力气的,然而说起这些事,云笈倒滔滔不绝:“是云书阳轻敌了,以为自己的修为既然逼近镇星境,压制我定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我的剑术比他的枪法棋高一着,那点差距根本就没什么要紧……”
褚辛握住她的手腕,拇指轻轻按压她的掌心。
他轻声说:“要是难过的话,可以哭。”
云笈又安静下去,好像经他点拨,的确生出落寞,却并未真的流眼泪。就连落寞也没有维持太久,而是认真地在想着什么。
褚辛将前方的伤口都包扎好了,绕去云笈背后,去看是否还有遗落的伤口。
虽说没有身前的创口那般严重,背后也依然一片狼藉。
湿布条已经被擦红了一整条,褚辛换了一条,继续擦拭。
云笈忽然说:“好稀奇。”
没头没脑。
褚辛当她还没有清醒过来。
云笈续道:“萧褚辛,你竟然叫他二殿下。”
褚辛拧着布条的手停在半路,水声滴答。
他缓缓抬头:“你叫我什么?”
一阵晕眩袭向褚辛,他眼前的云笈忽而现出重影。
褚辛摇头凝神,重影归于一处,云笈的背部依然是混沌的红。
在伤口与血迹之间,有什么东西从褚辛眼前倏地闪过。
他拨开云笈散乱的乌发,指尖擦拭她背后的血。
在云笈背后临近心口的位置,有什么于血色中绽放。
那是一朵彼岸花。
褚辛再熟悉不过的彼岸花。
它曾在他的梦中过分妖异地盛放,于泼天而来的黑暗中绽放唯一一抹与世事不同的色彩,像是撕开生死两界,让他进入与现实无限重合的诡异世界。
而彼岸花非他独有。
云笈背后,彼岸花的纹路在血中越发清晰。
“萧褚辛。”云笈扭头,褚辛便看见她的鼻尖与眼睫,“你傻了么?”
萧褚辛。
在那幻梦中,云笈曾连名带姓,这样叫过他许多次。
褚辛骤然想起,云笈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叫他。
他怎么忘了,在第一次见面,云笈就问过他是否姓萧。
那时的他,只觉得这问题毫无缘由。
而现在,褚辛脑中突然现出刀割一般的疼痛。
有什么挣扎着,似要冲破束缚一般冲出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