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中,云笈脚底抹油,跑得竟比谁都快!
人走林空,满目金黄,叶片打着旋从褚辛鞋边划过。
褚辛脸色晴转多云,羽扇抵住长眉:“我脸上长东西了?吓人?”
一旁的弟子瞅上一眼,合手:“少主今日也很俊美。”
哦,俊美。
那云笈跑什么?!
青云对尾随者甚是谨慎,早就研制出障目之法,前排的修士一边走,后排的修士一边画阵为障,掩饰踪迹。
鲛皇的声音有些玩味:“跑得这么快,你很怕那个青羽公子?”
这声音猝不及防在云笈脑中出现,云笈穿行林间的脚步一缓,复而加快。
她在脑中回复鲛皇,答得很快:“我会怕他?”
“那你为何这般狼狈地落荒而逃?”
云笈又不言。
这段日子与褚辛相处下来,她与褚辛之间已经不似前世那般剑拔弩张。
就算褚辛有千万种毛病,好歹也给她挡过几次攻击,两人之间谈不上什么相欠,甚至算得上交情过命。
但是在这里的,是前世那个萧褚辛!虽然与褚辛本质上同属一人,但……
云笈绞着脑汁想了想,脸颊有些发热。
但,这里的萧褚辛显然更阴险,更可恶。
她呼出一口气:“什么叫落荒而逃,不过是见他腻烦得很,再者说,你见了瘟神难道不跑,还要跟他多说上几句?”
“哦?”鲛皇显然兴奋起来,不知是不是看见了别的什么,话中有话,“我倒觉得他对你的态度很有趣。”
云笈:“……”
有趣是什么意思?
上古异兽通灵性、命长生,三千世界落在鲛皇眼前,悲欢离合,恐怕都只能被他以有趣、无趣相分。
云笈却很不乐意自己被当做被观赏点评的戏中人,语气更加不善:“你看够了吗?几时才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
鲛皇故作讶异:“这梦境虽源自你的记忆,但织出幻梦的终究是我。幻梦的主人怎么会离开自己亲手编就的好梦呢?”
好梦?
海市蜃楼尸首横陈,不知多少人带着惊骇入骨的表情死于非命。他所造的,不过是牵引人们极端情绪的幻境,算得上什么好梦。
云笈有些心惊。
她只知怀梦草可以引魂入梦,但若只做此用,鲛皇何必耗费心神和灵力,不辞辛苦设下这般庞大的海市蜃楼,为人造出幻梦,要人在其中悲痛欢喜?
她早年执着怀梦草,阅尽古籍,直到这时,方晓自己所知不过冰山一角,许有更多事实沉寂在海面下,她甚至把握不住线索。
除了引魂,怀梦草究竟还有何用处?
云笈陷入沉默,心绪就如透了水的棉花,阴湿沉重起来。
鲛皇对她的识海关注有加,一副恨不得常住其中的模样,怎会放过她的小变化。
他却并不在意,大笑出声:“重头戏才刚刚开始,好好享受吧。”
“什——”
云笈想追问,然而鲛皇只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消失在她的识海中。
她方才要鲛皇滚,而他现在的确滚了。
她“喂”了几声,都打了水漂似的得不到回应。
这时,前方的几个弟子惊呼:“殿下,前方阵术有变!”
甩开昆仑的不速之客以后,青云众人便跟随三叉戟的震鸣在林中游走,观察着封在此地的阵术,在迷障中寻找幽冥涧的踪迹。
此刻云幕渐开,金色枫叶倾如华盖,其下一方天然石门。
这石门似由雷系法术劈铸而成,边缘的缝隙中细细流动着金光,蛛网般密集地嵌在石头里,细看下,令人头顶微微生麻。
狭长的窄溪自石门汨汨流入其中,云书阳啪嗒踩着水,以三叉戟探入洞门。
法器与石洞的共鸣更甚,指示此地乃是困山阵术的最核心之处。
云书阳收回三叉戟,喃喃:“这便是传闻中的幽冥涧。”
幽冥涧中无光,只有石缝中的金光流淌着,在溪流上映出细碎的微光。入了石门,人就被湮没在黑暗中,只能根据微光和脚步判断方位。
五行在阵法中维持微妙的平衡,修士们并未掌火,只随光线与溪流而走。
云笈握着鹤翎,等弟子们入了石门,在队伍末端断后。
不知是不是入海牢磨炼了她的心态,以至于终于对黑暗脱敏,即便此地昏暗至此,云笈竟没有很害怕。
虽说此梦不过重复往事,但幽冥涧,云笈却是第一次来。
前世与褚辛碰面后,云书阳带领其他人寻找幽冥涧踪迹,留云笈在后方断后。
直到阵眼被云书阳取出,束缚山林的阵术顷刻间崩坏,山脊坍塌,落石裹挟泥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