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从未感受过父子温情的纪牧然,泪水夺眶而出。
而在纪光枪下,想要冲向他们的实验体接连在不远处倒下,还不等靠近,就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尸体了,一具具垒得围墙一样高。
纪光连瞄准都不需要,完全凭借着二十年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感知,下意识举枪就正中靶心,枪枪爆头。
脑浆与血液飞溅在半空,尸骸摇摇晃晃倒下。
尸体的腐臭味慢慢溢散开。
弹夹很快清空。
纪光一手护着纪牧然,一手迅速用枪柄敲击身侧战术绑带,空弹夹立刻脱落,新的弹夹在敲击惯性下准确无误冲进弹槽。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一秒时间,已经完成了单手换弹,又立刻举起向实验体,继续射击。
手腕稳稳端住,一点颤抖也没有。
当最后一具实验体带着爆裂西瓜般碎裂的头颅缓缓坠地,这些实验体也没有一个成功突围,抵达父子两个身边的。
反倒是弹壳散落了满地,叮叮当当的清脆。
纪光举枪对准大开的车厢门,警惕的又等了片刻,确认再无实验体冲出来之后,这才敢松了口气,连忙将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纪牧然挖出来,握着他的手臂关切查看。
“你怎么样?有受伤吗,那些东西靠近过你吗,你觉得哪不舒服吗?”
纪光的手都在抖。
他习惯了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搭档,同僚,后辈,也会为了救普通市民而冲进污染战场,奋不顾身。
但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战场上保护自己还未成年的儿子。
就算是最深的噩梦,也不及如此!
纪光眼圈发红,嘴唇止不住的在抖。
纪牧然愕然发现,父亲竟然哽咽了。
“爸爸……”
他连忙握住父亲的手:“我没事,爸爸,我没受伤,有个小少年特别灵,是他一直在提醒我,我才避开了那些病人。我身上的血不是我的,也是他刺伤了想打我的人,那人留下的。”
说着,纪牧然就转头想要去找那小少年,指给父亲看。
但他刚伸出手,却愣住了。
那小少年呢?
纪光却皱了下眉:“什么?”
纪牧然向他比划着描述那小少年的长相,纪光的心脏,却随着纪牧然的描述,而逐渐向下坠去。
……A09。
那个目的不明,但暂时保护了纪牧然的小少年,就是唯一的实验活体,A09。
纪光还以为自己最后一眼的印象,是他的错觉。却没想到,最后的侥幸也被打碎。
——A09真的挣脱拘束,跑出来了。
更要命的是……
纪光抬头,看向运输车时,深重的无力感向他涌来。
——所有实验体,都被放出来了。
而放出那些怪物的,很可能……是他儿子。
有什么比这更能令身为调查官的父亲绝望吗?
“你听说过那个故事吗?”
小少年站在山顶,居高临下的漠然:“瓶中海神,与渔夫的故事。”
山风吹拂起裙子般的手术服,露出小少年苍白纤细的小腿。
想要乘风而起。
而在他身旁,瘦削青年勾起唇角:“愿闻其详。”
“最初,被关在瓶子里的海神许愿:谁如果救了我,我愿许黄金珠宝。但数百年,无人来救他。”
小少年垂眸看向田野间相拥的父子,面无表情:“于是,绝望的海神只剩满腔愤怒。”
“他说——谁若释放我,我要诸人死亡,天翻地覆。”
“以平息我被缚之怒。”
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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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重重迭代混乱, 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场景之后,纪光也有所怀疑,究竟自己看到的纪牧然, 是真实存在的,还只是自己思念过度的错觉。
直到现在握住纪牧然的手臂, 纪光那颗心, 才终于落回了胸膛里。
还活着的。
有温度,在笑, 在喊自己爸爸。
那一瞬间, 纪光甚至脚下一软, 险些站立不稳。
“爸爸!”
纪牧然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你受伤了吗?”
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高三生,就算想父亲的时候努力想象过父亲的工作环境, 却也没有想到,原来调查官的职业环境竟然这么恶劣。
超乎寻常的危险。
纪牧然的目光担忧极了。
纪光却已经习以为常。
他摆摆手,救下儿子后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和儿子身处污染现场同样糟糕的, 是儿子放走了污染物,并且绝密任务从内容到地点都被窥探。
纪光眼神复杂极了。
“是爸爸的同事告诉我的。”
纪牧然没察觉, 道:“我在家旁边偶遇了爸爸的同事, 他和我说了很多调查官的事,能在这找到爸爸, 也是他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