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带着浑身碎骨的意志,毫不犹豫往下一跃。
护山大阵察觉有杀气,自动凝成结界,无数刀风吹绞过来。
被血染红的衣裳被刀风撕碎,鲜血如雨般四撒开。秦易拼尽修为,却被阵法挡了回来,狠狠甩在昔日时槐坐过的蔷薇花秋千下。
“时槐已经死了,神魂俱灭。”谢合玉冷声道。
秦易指尖一颤,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耳边嗡鸣不已,似乎才在这一瞬间确定,这似乎不是他的幻觉。
他抬起脸,伸手去捡落在地上的剑。
在角落爬起来的苏桃桃走过来,少女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泪水,她弯下腰,轻声道:“秦易,我和你说了的……”她矮下身来,眼泪啪嗒啪嗒落进废墟里,“先见了时师姐再比赛的。”
这句话,如同一把迟来的刀。
狠狠扎入他心口,再搅碎肺腑,狠狠扯出最脆弱的心脏。
是啊,苏桃桃亲口和他说的。
明明……昨日,对昨日他就可以停下来,听从苏桃桃的挽留。他明明也不过是个人人都视作畜生的半妖,即便时槐不过是看他长得还不错,觊觎他的皮囊、想要玩弄于他,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是时槐替他砍掉了那条累赘的尾巴,给了他做人的机会,甚至拜入仙门服下梼杌丹!
没有时槐,他至今或许已经成了死在赤水山妖窟的一堆白骨,又或者是再度流落黑市人人宰割的妖奴。时槐让他有了为人的自尊,他如今却因为几分可笑的自尊,让时槐眼睁睁死在他面前。
他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是他亲口和掌门说,需要解开契约。
若是没有解开契约,他是绝对不可能察觉不到她遇到了危险。
他甚至不知道,时槐被昔日疼爱她的师父、敬仰她的师兄弟、以礼相待的未婚夫联手围剿时,她究竟有多恐惧疼痛……
明明他可以誓死不解开的。
只要不解开,他就能第一时间感知到时槐的位置、情绪,甚至可以安抚她。
秦易近乎是失神地跌坐在地上,他死死攥着手里的剑,指缝间鲜血粘稠猩红。连日的比赛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灵力,哪怕仙骨蓄积灵力的速度比常人快上许多,但他细除妖髓得太晚了。
太晚了,以至于……
身后一道剑光亮起,掌门挽着拂尘朝他而来,“秦易。”掌门扫了他周身一眼,方才开口,“你既然已经和长青宗叛徒提前解除了契约,那她的事情,便与你无关。”
掌门周身素洁,抬手一扫拂尘。
满地混乱的废墟就能碎裂成灰,被风一吹,就干干净净。
少年手中一剑出鞘,雪亮的剑光纯粹而强大,几乎刺得人无法直视。掌门手中仙器的招式,在他这一剑之下,消弭于无形当中。
所有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与我……无关?”秦易抬眼,时槐怎么能与他无关,所有人都可以与他无关,但时槐不行,“她不是叛徒。”
所有人都惊异于那一剑,最终不敢置信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掌门身上。
掌门面色微僵,但旋即道:“秦易。”
秦易微微仰起脸,他扯了一下唇角,冰冷的兽瞳里几乎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他慢慢地站起来,捡起那把剑,起身朝着山门外的方向走去。
他不蠢。
刚刚从宗门外传来的时家家主讣告,突然出现在长青宗的赵家父子。
还有时槐那把仙剑,再度出现在了谢合玉手里,而时槐则被干净利落地处理掉了。
哪怕是修仙界,这些仙人自诩脱离尘俗,实则却在天长地久对修仙的执念中,生出了魔障。时家满是灵石的家底,多少修仙中人梦里都想分一杯羹。
察觉到他朝着出宗门的方向而去,谢合玉立即看向掌门。
“秦易!你是我的弟子!!”掌门勃然色变,提起拂尘拦在秦易跟前。
秦易提剑。
剑光如虹,霎时间斩断几根丝线,连带着长青宗护山大阵都嗡鸣几声,而他手里的剑也应声而断。
掌门也没有料到,反倒急急忙忙冲过来的陈长老见此,怒声道:“孽畜,你给我冷静下来。”陈长老抽出剑,狠狠道,“时槐拿性命取来的寒衣草,就为了换一个外门弟子的名额给你。你如今既然诚心求道,掌门也愿意收你为亲传,你竟也要如一头畜生般,任性妄为不知大局吗?!”
这话劈头盖脸,气势汹汹。
秦易要断不断的理智回笼了一些,他想反驳这样道貌岸然的话,最终脑子里汇成一个念头,再难分出旁的余地来。
赤水山的幻境极其危险,甚至遇到了九幽。
可时槐非要自己进去,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争强好胜,毕竟她本来就是极其高傲的性子。可原来,她取寒衣草本来就是为了他,时家大小姐根本不需要一株寒衣草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