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诺尔从来没见过这么吵的人。
他脑子被时槐吵得乱糟糟的,好在他学习的能力很强,总算是再次开了口。
“是的, 你有脑子。”他很认真地说道。
但他话音一落, 对面的少女唇角往下一拉,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艾诺尔一下子紧张起来, 但她不说话,他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因为, 她确实是有脑子的。
他要是说,你没有脑子, 那不就是骂人了吗?
刚刚从深海潜逃出的小王子,用他那微薄的人类知识想了半天, 也没想出哪里不对劲。
“这样是骂人的。”她说。
“你下次要是这样说别人, 他们会生气的。”她又说。
艾诺尔惊讶地看着时槐。
少女很好脾气地重新翘起唇角,和他解释, “当然, 你如果说对方没有脑子, 也是在骂人。在人类的世界,这两句话是差不多的意思。”
艾诺尔觉得很新奇。
人鱼很少没事骂人,除非在抢夺地盘猎物和权利的时候,自然也没有这么多奇怪的骂人方式。
“我……知道了。”
“你也不绿。”
他刚刚说完,又很紧张地问时槐,“这是骂人吗?”
时槐:“……”
她很想笑,但是憋住了。
她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教导他,“这不是,但是如果你说对方绿,那就是了。”
果然,对方再度陷入了呆滞和迷茫。
时槐忍不住笑起来。
漂亮的人鱼少年瞧着她笑,也试着弯起唇角。过了一会儿,他又学着时槐的样子,弯起眼睛,于是眼睛里就像是倒映着一大片星空那样美丽。
咸湿的海风铺面而来。
“那……怎么夸赞别人呢?”小人鱼问她。
他看起来很认真。
但时槐却故意不告诉他,正色道:“夸赞是发自内心的,你需要自己想。”
果然,人鱼少年又纠结起来。
时槐忍不住笑,笑得身侧的人鱼少年疑惑看着她,好半天才摇了摇头,可他也不恼怒,“你是不是在捉弄我?”
当然是在捉弄他。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天真了。
夜雾被风吹得涌上来,时槐藏身在雾里,听见了女仆的呼唤。
传说中,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听见海妖的歌声是不详的预兆。
如果女仆看到了活生生的人鱼,那还得了?
时槐一骨碌爬起来,她看了看四周,弯腰叮嘱他,“不要被除我以外的人类发现,懂吗?”面对少年懵懂的目光,时槐又弯了弯唇角,“除了我,他们都是坏人。”
少年眸底满是疑惑,似乎想追问。
但时槐指了指他的伤口。
“看到了吗?除了我,他们不会帮你包扎,而是会用铁链子将你绑起来,然后切成块烤熟了吃。”
人鱼理解不了烤熟,时槐继续给他解释,“如果不会吃你,就会把你关起来,折磨你落泪制造珍珠……人类是最贪婪的生物。”
果然,少年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他有些不安地看向声源。
但时槐伸手,揉了揉他海藻般浓密柔软的长发,温柔地告诉他,“除了我,谁都不要相信。”
少年眼神干净澄澈,认真点头。
“我会保持警惕。”他说。
时槐看着少年眼底的防备,察觉到,他同样对自己警惕起来。
她取下脖颈上的宝石项链,递给人鱼少年,目光里满是不舍,“这上面有代表我家族的徽印,如果被人看见,拿出它或许可以帮你……但是,我离开比利海峡之前,你必须还给我。”
靛蓝的宝石光泽幽深,少年似乎在认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时槐解释道:“没有它的话,我会无家可归的。”
她察觉到少年眸色微微闪烁,浅蓝色的眼瞳里透出忧郁,认真地朝她看过来,“我会的。”
呼唤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过来了。
时槐扑入雾气中,朝着灯光的方向走去。她能感知到对方的目光没有移开,追逐着她一直藏入雾里,他仿佛都能听到她在哪儿。
她收回心思,却听见身后的少年说:“我叫艾诺尔。”
时槐一惊,可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这句话。
她不由回头了一眼。
按照剧情,别克号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雾,在比利海峡停泊两个月。
而导致大雾的原因,是海底的人鱼族历经了一场战争,昔日统领整片大海的政权四分五裂过后,又短暂地进入了平静期。
只有年纪最小、没有自己的势力的小王子,沦为了牺牲品。
——他被流放出了属于鲛人的大海。
可人鱼生来没有双腿,无法生活在大陆上。哪怕能侥幸活下来,也只能流落马戏团,沦为供人取笑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