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忱沏了茶,递了一杯在景渊面前:“茶刚沏好,小心烫。”自己也喝了一杯,才缓缓道:“此次南下,我想先顺路回临州交待一些事务。”
景渊:“听闻,景允抄了你家。”
“......正是。”许忱依旧回答得很是平静。
临州守城一战中,许忱施粥布药又组织城内百姓共同抗战,还多出御敌计策甚至最后用自家银库作饵,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杀敌,终于是等到了援军,而自己也差点身死其中。本是如此大义,没有大赏大封就算了,居然还被扣上了开门迎敌的罪名,罚了抄家。虽只是抄了江南地界的商行,之前辽城的生意没有影响,但面对如此不公之事,许忱似乎表现得不是很在意。
景渊:“你不生气?不恨景允吗?”
景允?当今皇帝的名讳。也就景渊这种皇亲国戚可以随意直呼其名了。
许忱有些苦笑:“殿下,就算小民心中再有不满,也不敢当着殿下的面,腹诽当今圣上啊。”
马车驶离城门有段距离了,路上行人渐少,下过雪的郊外格外寂静,此时只剩马车行驶的声音。
“江南的产业本也不属于我,早在两年前分家的时候就已经分给我大哥了。如今他们都已经死于北牧军下,那些家产充入国库,能多少帮到江南重建也是好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许忱没有说的,景渊却很奇怪的知道隐掉不说的是“人都没有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许忱低垂着眼眸,景渊终于在此刻,从许忱脸上看到了......落寞。
“说来,当时是殿下把我从银库中救出。我醒来一直忙着城中各事,还没当面好好谢过二位。”许忱说着举起手指茶杯:“我便以茶代酒,谢过殿下,谢过山鬼姑娘。”说着微微一仰喝尽了杯中茶。
半晌许忱又开口了,“殿下,昨日外公提及殿下已调查家母许久,不知是从何时开始?”
许忱问出此话,看似带了一些讯问的语气,其实却隐藏着难以察觉的试探和不安。回忆起和景渊的过往交集,许忱记得的只有寥寥几件,一是两年前逐鹿山引敌,之后在竹院疗伤。二是中秋夜偶遇同游,景渊点醒许忱。三是几个月前鬼城一事。许忱自认虽有点家底,但跟皇亲国戚是沾不到半点边。为何,景渊会主动在暗地调查自己许久,连自己不知道的身世血脉甚至身体状况都了解得比自己清楚。许忱又想起了“阿莫”对自己的背叛......
景渊:“两年前,逐鹿山上我和你迎敌之后躲入竹院,你可还记得?”
许忱点点头。景渊继续说着:“那时候你唱了一首歌,你说是你母亲以前唱给你听的摇篮曲。而这首歌我的母妃也唱过,并且告诉我这是她故乡南涧国的歌。”
许忱:“所以,殿下怀疑我娘亲也是南涧国的人。”
景渊:“不错,而且我记忆中,在皇宫中见过母妃与你母亲交谈。似乎关系匪浅,这让我心生疑惑。”
许忱:“我幼时如果年纪尚小,许多都记得不了。”
景渊:“嗯,后来我通过自己的途径多方打听查找,确定了母妃与你母亲有多次的书信往来。而不久前我刚得到了一个新的线索,发现了另一个淮婉的存在。”
许忱:“所以,殿下确定了我娘亲是冒用了淮婉的身份的南涧人,所以才去找我外公,真正‘淮婉’父亲对质。”许忱消化着刚才的内容,思索着这几年与景渊的交集,排查景渊的回答中是否有疏落和违和。
景渊静静地看着许忱。这些事情,他也不算瞒着许忱,又或者是无所谓。许忱此人不傻,此路茫茫,需要彼此一些情报才能换取信任感。
许忱:“那殿下又是为何......”
为何要调查“淮婉”,调查和自己母妃亲近之人,调查自己的母妃?
景渊:“你可知我为何拜入涧月谷?”
许忱摇摇头说道:“我只听说,殿下九岁被叛军掳出皇宫,不知所踪。十七岁入世问剑十二宗,之后被定远王寻回,认族归宗。及冠后带兵与定远王一同抵御北牧。”
景渊:“你说错了,我并不是被掳走的,而是...逃走的。”
许忱看着景渊,没有惊讶也没有疑问,安静地等着景渊继续讲下去。
景渊继续讲着过往:“九岁那年,我亲眼看到母妃被一队蒙面人杀害,就在母妃的寝宫。我哭喊着跌跌撞撞地跑去喊人,却得到了母妃病逝的结果。”说到此景渊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许忱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深遂可怖的寒意。许忱觉得,他可能不小心触碰到景渊隐藏在内心深处最不愿意回首的记忆了。
景渊继续着:“之后有一天,我在宫中偶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我忘不了,就是杀害我母妃凶手的人。我看他们一群人,似乎要去执行什么任务,就悄悄跟了上去,躲在暗处,目睹了他们在湖心亭刺杀沈帅的过程。接着沈帅的副将赶来,却还是差了一步,沈帅已经被那一伙人害了。不过那几个杀手也被副将制服,我趁机上前,亲手了解杀害了母妃的凶手。之后,请求那位副将把我当作人质“掳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