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大哥,其实我……”
郑轩正要开口,瞿歆竟忽而将他一揽,三步并两步地走了一段,转眼已经携他走进了一家酒馆。
“你酒量不成,不想喝的话,可以看着我喝。”
郑轩本来想劝,可看瞿歆眼中,竟是透着一抹忧愁,不同于平素的开朗,他忍不住问道:“瞿大哥,你是不是……原本就想一个人出来喝酒。”
“不错。”瞿歆才只饮下一碗茶水,本来怎样喝都难见醉意的人,眼角竟微见迷蒙,“三年时间,江湖上该是多了不少禀赋奇佳的后生,兴许这一程,又落得一个无功而返,要你们白白劳累。”
郑轩犹记得初见之时,瞿歆屡屡将“魁首”、“头名”之语挂在嘴边,引得在旁的人,时时为其夸口提心吊胆,如今真正有了机会,竟意外显露了退缩之意,郑轩颇难得解,疑声回应:“瞿大哥,你最近……可是同外面的人交过手?”
瞿歆摇了摇头,郑轩忍不住又问:“既是没有,你便迄今尚无敌手,这次的大会,你定能一偿夙愿,稳稳拔得头筹,届时我等一众弟子,都要随瞿大哥抬升地位,此乃可喜之事,为何瞿大哥看起来……好像并不快活?”
瞿歆猛饮下一碗酒,摇头摇得更加厉害,“你尚未在江湖上游历过,不知这世上门庭之多,各家弟子并不都似五大门派供养的纨绔子一般懈怠,我若自视过高,未能在此战中出头,跟着我的这些人,难保不会弃我而去,早知这般,当初就不该——”
“别这么说!”郑轩听得焦心,匆忙将话音打断,“要做一门之主,仅有功夫岂是够的?我们跟着你,看重的绝非只有你的本领,为人做事,心性品性,瞿大哥都有旁人赶不上的优越处,那些有来头的后生,我们一个都赶及不上,你肯收下我们,已是莫大的恩惠,我们岂还能不知好歹,仅因一点挫折,就将瞿大哥抛下?”
说毕,郑轩顿觉自己婆妈又啰嗦,于减却瞿歆的惆怅并无帮助,未想瞿歆的反应,却似久困干渴之人饮下了一碗甘泉,当即舒展了眉目,“早知如此,我应当早点带你出来,若不是你,我恐怕一辈子也纾解不开。”
郑轩得了夸赞,仍然忐忑未消,最怕瞿歆误会自己此前说的并非出于诚心, “瞿大哥,我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没有一句敷衍,你莫要……莫要……”
说至此,郑轩忽而语塞,再想不起接下来要说的话。
瞿歆眼光流转,墨黑的眸子深处,竟难得地显出混浊,“我从不疑你,你为何这样说?”
郑轩一腔心事,即刻被搅至鼎沸,为了掩饰不自然的面色,他忙将瞿歆的酒碗抢过,一气饮下,立时被酒水的辛辣呛得咳声不断,瞿歆正欲够手,他却蓦地憋住了咳嗽,转为狼狈的粗喘。
郑轩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瞿歆看得分明,不等询问,便见郑轩猛然间弹身而起——
郑轩紧抓胸口,这一时间,似乎仅是为了说话,就足以迫得他喘不过气,尤其的痛苦难禁:
“瞿……瞿大哥,我对你,有别的心思,我说了,你定会后悔认识我这个人,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瞒不下去,还是、还是亲自同你说了的好……”
随后要说的话,郑轩红着脸一再犹豫,自觉说到如此份上,再没有多余需要挑明的事实。
他等待瞿歆的回答,少刻没能等到,自先禁不住慌乱,打算转身狂奔,哪知尚不等挪动身形,胸口竟蓦然一重,却是瞿歆主动迎上前,将他用力揽入怀中。
男人的气息拂在耳边,激起稍许瑟动,郑轩来不及躲闪,便听得又低又沉的嗓音催入耳中:
“你怎知……我对你,没有旁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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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到了比试开始的这天,鳞州城的光景的确也热闹非凡。
跟从前在津州的景况不同,这场大会由本地一间中等规模的酒楼瑞春楼承办,楼座开放,除了要登雅座的客人需要购置门票,其余想要露天观看的百姓,就算不付茶座的钱,也容许进入场地之内,与各个门派的弟子们一同观会。
虽是设了栏杆,也有几家门派的弟子帮忙维持场面,人满为患的情状,仍是让许多弟子看得忐忑不已。
像沐青门这样,连掌门也要加入比试的新兴门派,在这场会事中,所据的名额甚至不少于三分之一。参会者的年龄,大多与郑轩相仿,都从未真正与门派之外的人交过手,难说有几成把握。
入场之前,景迟从同门的眼中看出了迟疑与不安,忍不住开口宽慰:“你们大可放心,就算输了,也有掌门垫在后面,有他在,我沐青门怎样都能跻身前列,不至于被人看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