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奔出楼外,将人拽过了三条巷道,郑轩这才有空舒气,将人拉到一处茶棚落座。
“早跟你说了,要见我的时候先找人传消息,你怎么又是不听?”
景迟摆出一副苦色,边摇头边道:“我也想找人的,但眼下比不得从前,见我成日傻呆呆地杵在院子里站桩,我爹气得发昏,将平常服侍我的下人都撤了……”
一打开话头,景迟的苦水就源源不断,郑轩忍着耐心听完,总算寻见插口的机会:“那你是扎扎实实地按我说的练了,现下感觉如何?”
景迟本来灰头土脸,郑轩如此一问,他立马盖上了喜色:“属实不错,今日……今日我是自己翻墙出来的。”
景迟毕竟在鹤栖阁中混了五年,哪怕只是眼观,也并不能说是毫无功底,只因家中骄纵,总无压力约束一身的纨绔习气,凡是需要积累的苦功,他都一概马虎对付,这才有了日前一上擂台就两腿发软的窘态。
如今没了家中供养,也不能顶着鹤栖阁的名头混日子,从早到晚的每一件事,都要自己上心安排,连续十日下来,虽不能说武功上有何种要紧突破,但整个人多少增了几分谦卑,已不是一副居高临下而不自知的神态。
聊了聊江湖上的风闻,郑轩渐觉心不在焉,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你有长进就好,我也想尽快让瞿大哥收下你,可惜他近一段时日心情一直不佳,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景迟揉了揉酸痛的大腿,眼中的期待不泯反炽:“他到底因为何而心情不好,怎样同你说的?”
郑轩揉了揉眉心,难掩多日以来累积的疲惫:“我问出来,只会教他更不开心。不过我大抵猜得出,他为了当日那个场面准备了许久,该是想借五大门派的声名崭露头角,偏偏遇上五大门派故意敷衍,让他的打算落了空,他好胜惯了,一下子跌得太狠,短时间缓不过来,想想也是寻常,你我都不该将他迫得太紧。”
景迟眼露疑色:“若仅是为了闯个声名出来……他这也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我且问你,你知不知道,瞿大侠为何想搏出一番盖过五大门派的名声?”
郑轩手支下颌,陷入苦思,良久他终于想起些什么,一下子提高了声调:“他当初说的是……他说要自己立个门户,招徕门生,那时候他还说……”
还说要他做第一等的元老,但这话不管面前是谁,郑轩都不敢说。
景迟比他更加激动,无视了他的迟疑,“当日那样风头无两,他还觉得没闯出名声?”
“风头无两?”
“是啊,连姜镳姜长老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不正是风头无两么。”
郑轩难禁诧异,呆呆地接问:“那位姜长老……很厉害么?”
“当然厉害,”景迟猛在桌面上砸下一拳,“五大门派的所有高手里头,他少说能排进前十。”
郑轩心想当日的瞿歆那样自信张扬,后来又一力要掀五大门派汇集的场子,所图定然不是为了委居五大门派之下。
他对五大门派的座次略有耳闻,如果说前面的四家孰高孰下,各人取向不同,评断起来,还能说稍有争议,但唯有岳渊阁除外,每每排定座次,不分谁家来定,岳渊阁都是稳居末次,无人质疑。
仅是赢了岳渊阁中的一个高手,哪怕这个高手是该门数一数二的人物,郑轩以为,对瞿歆的志向来说还远远不够。
念及此,郑轩的语气不由添了低落,“能排进前十,就表明还有九个更厉害的,瞿大哥根本没机会同他们一一较量,谈何要把他们都压过?”
景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人家可是立了上百年的大门派,瞿大侠将将在江湖上冒头,就想把他们一下子全越过去,一点儿都不寻个承接?”
郑轩自觉说错了话,忙不迭解释:“是我说错了,瞿大哥他……就是咽不下此前被堵绝门路的一口气,不想一辈子都被五大门派压一头,这才……”
其实这些话,他从未与瞿歆展开来谈,大多都有臆想的成分,可对面的景迟恰恰无意做分辨,句句都当了真,立时透出满面的愤慨:
“该是多几个像瞿大侠这样的人物,好好惩治惩治五大门派的傲气,这些年他们越不像样,为了钱财,什么都做得出来。”
类似的抱怨,郑轩近来在津州城内听了不少,并不以此为奇,只是惊讶景迟如今的态度,倒似比谁都对五大门派深恶痛绝。
他忽而起了个念头,稍作沉吟,极郑重地朝景迟耳边凑近,压低了嗓音道:“要不,你随我一道,回去劝劝瞿大哥,告诉如今江湖上有不少人都闻知了他的本领,想要拜他为师,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