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家没盥洗室,一般都在茅厕里解决。
茅厕里铺得是青石板,几块青石板中间斜得有几公分宽的缝隙,洗过澡的脏水直接顺着缝隙就流到茅坑里。
茅厕一般都从厨房的后门出去,外面就是房子后面的阴沟。厕所跟猪圈就一墙之隔,人畜排泄物,殊途同归—农村人家大多数都是这种格局。
春秋稍微好点,冬夏最恼火。
冬天冷,茅厕又是随便搭的,竹篱笆,顶上铺些干稻草,四处透风,洗个澡直接能搞感冒,所以冬天大家少于洗,半个月一个月才洗一回。
夏天的话,茅厕挨着阴沟和茅坑,这两个地方正是最招蚊子的。洗个澡或是蹲个坑,时间稍长点,那长脚蚊能咬得你怀疑人生。
德芬抱着干净衣服出了灶屋后门,发现有人已经贴心地给她点了盏煤油灯和一盘蚊香在茅厕边了。
估计是韩风荷做的。
把德芬引到洗澡的地方,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韩风荷走到院坝边上跟哥哥聊天。
韩岱山坐在一张矮凳上,旁边也点了盏煤油灯,他正借着这摇晃的一灯如豆,用力搓洗着自己那套在淤泥里滚了一圈儿的中山装。
韩风荷像个夫子似的倒背着手,弯腰凑近哥哥的脸,神秘兮兮道:“哥,你又是让我给德芬姐找干净衣服换,又亲自去给她烧洗澡水。水烧好了,还不好意思去喊她洗,非要经过我这一道。又那么细心的给人家点了蚊香。弯弯绕绕的,你的花花肠子可被我看出来了。老实交代,你对德芬姐这么体贴入微,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韩岱山一边手上不停地搓着衣服,一边要笑不笑地盯着妹妹看。
韩风荷不服气,也张大了眼睛跟他对视。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地暗自较劲儿半天,不料韩岱山忽然一巴掌拍在旁边那桶装满了水的水桶里,溅起的水花都飞到了韩风荷脸上,惊得她一声尖叫。
韩岱山笑得胸腔震动,“我叫你乱讲。”
韩风荷气得怪叫连连,一把抹干净脸上的水,伸手就去提水桶,想要报仇来着。
谁知被韩岱山抢先一步把桶提走了,还作势要把水往她身上倒,韩风荷忙笑着跑开了。
小半个时辰后,该忙活的都忙完了。夜也深了,已经十一点多钟,便各自回房去睡觉。
德芬和韩风荷聊了几句,韩风荷倒床后很快就睡着了,她睡得很香,发出有节奏的轻轻的齁声。
德芬因为回家路上受过惊吓,如今又是在别人家里,她有点认床,躺在床上很久才慢慢入睡了,但是也没完全睡熟。
三更的时候,半睡半醒中,德芬忽然听见了异响,倏地惊醒过来。
本以为是耗子,但是慢慢听着声音有点不对劲儿。
咔哒一声,再咔哒一声。
有点像是门闩被拨弄的响动。
德芬凝神细听了会儿,确定不是老鼠弄出来的。她于是悄悄坐起身来,伸手将蚊帐撩开了一条缝,凑近缝隙往外看。
床铺斜对面是两扇木窗,在一米五高的墙上。
此时那窗已经被推开半扇,外面微弱的月光照到窗子上,德芬清楚地看见一条黑影撑着窗台小心翼翼地翻了进来。
德芬登时明白是遭贼了,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儿。
快速权衡了下。
房门上了闩,贼又已经进了屋,立刻喊叫的话,韩家人不一定能立刻赶来。她一个女人,就算把风荷喊醒了,但是两个女人也不能确保打得过贼。先保护好自己是首要问题,再来就是拖延时间等人来救。
眼见那贼背着床铺摸向了衣柜,德芬左右扫视,惊喜地看见了床边那张圆凳。
昨晚韩风荷给她拿来放脱下来的衣服的。
德芬弯腰先将凳子抓在了手上,随后一边赤脚下地,一边便就大喊大叫起来:“抓贼啊!快来抓贼啊!”
那贼胆大,听到她的叫喊后倏然回头,不跑不逃,竟然还朝她扑过来,意图想来捂她的嘴。
德芬举起凳子朝对方砸去。
外面一墙之隔睡着韩岱山,被她的喊叫声惊醒,翻身而起:“德芬,怎么了?”
“贼,进贼了,快点来!”
韩岱山眉心一跳,鞋子不知道撂哪里了,衣服也没穿,只着内裤就心急火燎地绕过堂屋冲向这边屋,猛撞门。
那贼大胆,躲过一击后又回身朝德芬扑了过来。
德芬尖叫着抱着凳子朝他猛砸,那贼骇得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此时,德芬听见了门外韩岱山的撞门声,知道他人已在门外了。趁着那贼后退,德芬立即抢到门边抖着手将门闩抽掉。
未几回身,挨了那贼一拳头,手里的凳子被他抢到手。
德芬痛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