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华住的这栋宿舍楼有十几年房龄了,比较老旧,门锁换了好几次。原来的抽斗锁不太灵光,顾晓华住进来后遭了两次贼,跟室友一合计,干脆另买了一把挂锁,双管齐下。男人都比较粗心大意不拘小节,即使锁了无数次,也记不住这一串钥匙里,哪把是挂锁的,哪把是抽斗锁的,以至于每次锁门都要搞半天。
兴许是两人的说话声有些大,又站在走廊里讲。长长的廊道本来就空旷,声音传播畅通无阻,便叫邻居听见了。只听见吱嘎一声,楼梯口那端的第二道房门忽然打开来,然后一个女人自屋内闪身出来,抱胸倚在门口墙上,似笑非笑地将这边二人淡淡地看着。
顾晓华终于把门锁好了,一伸手就要去拉德芬的手牵着她下楼去。转身看见那女人,伸到半道上的右手快速缩了回去,脸上也显出不自在起来。
德芬眼尖,瞧到了他的小动作和微表情,抬头将那个女人上下一打量,然后拉了拉顾晓华的衣袖,小声问:“是你同事吗?”
“啊,是……”顿了下,他又说:“不是,是我领导的女儿。”
“哦。”
德芬想,领导的女儿也是晓华哥的领导啊。莫说女儿,领导的全家都是晓华哥的领导。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领导的亲戚也都是晓华哥的领导。
所以,这个女人她可一定要巴结讨好了。
这对晓华哥有好处,晓华哥在单位上还要承蒙人家多多照应照应呢。
当下德芬就展开笑容,扬声朝那个女人主动打招呼道:“您好,您吃过午饭了吗?”
那女人却并没理会,低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然后再度抬起头来时,她的视线径直落到顾晓华脸上,扬了扬下巴,“顾晓华,这是你的堂客呀?”
德芬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姑娘太目中无人了。
不过德芬聪明地想到,目中无人那也是因为有人给她底气,所以,谁给她的底气?
两个姑娘同时都看着顾晓华。
顾晓华已经明显地窘迫不已,他谁也没敢看,目光乱晃,呐呐地道:“不,不是,她是……是我的堂妹!”
“……”德芬一直维持的温婉笑容就凝结了在脸上。
牵着顾晓华衣袖的手也放了下来,垂在裤腿边,无意识地揪着裤子。
顾晓华其实已经瞥到她的动作,却视而不见,转头神色自若地同那女人攀谈起来,“娴雅,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玲玲玩儿。她还没下班,我就在她宿舍睡了一觉。”
玲玲就是方玲玲,是顾晓华的女同事,也住职工宿舍,跟顾晓华在同一栋楼且一个楼层。
顾晓华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张娴雅已经袅袅娜娜地朝他们二人走过来,一边又问道:“你堂妹叫啥名字呢?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德芬已经僵成了木头人。
我咋成了他的堂妹了?我明明是他的女朋友、未婚妻!
不能再叫晓华哥乱说了,德芬抢着道:“您叫我德芬就好了,叫德芬亲切些。请问您贵姓呐?我该怎么称呼您?”
到底是想给顾晓华留点面子,德芬并没说自己叫曾德芬,不然一个姓顾,一个姓曾,哪里是堂兄妹?不是当场打晓华哥的脸,叫他不好下台么?
却不想顾晓华回身,暗自冲她恼恨地横了一眼。
德芬又气又委屈,小声问他:“咋的了?”
顾晓华低声道:“你这样很没礼貌知道吗?”
这男人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得明显。
她一口一个“您”,对方却对她置之不理,说话都不看着她,谁没礼貌?
德芬咬紧了嘴唇不说话了。
顾晓华也没再理她,同张娴雅有说有笑起来。
德芬整个脑袋浑浑噩噩的,木头人似的听着二人谈笑风生,偏偏那两人的话题还是自己。
“她的名字还真土得朴实呀。”
“呵呵,她原来的名字还要土些,后来她自己跑去村委会闹着给改了。”
“哦,是吗?说来听听。”
“叫春花。我们村已经有五六个姑娘叫春花的了。”
“村花?哈哈哈。”
张娴雅肯定是听错了,毫无顾忌地大笑,笑得时候还不忘打趣,“她不会有个妹妹叫秋月吧?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顾晓华骤然双目发亮,大赞道:“娴雅,你可真有文化,出口成章呢。”
德芬:“……”
杵在一旁的德芬看着顾晓华眼里只有那个张娴雅,他同那姑娘说话脸上一直带笑,嘴巴也甜,把对方哄得花枝乱颤,全然忘了自己的存在,她一颗心往泥潭里沉。
一把伞我不过喜欢,才多了几句好听话,这你都要说我话多。我的名字,你却同人家议论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