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上半部分是暗纹、下半部分是金叶子的漆画。
安隽客问:“画的水平如何?”
简臻俯身凑近去细看半晌,评价道:“这是用剔犀和彩绘两种手法做成的漆画,实现这些凹下去的纹路的手法就叫剔犀,是先髹漆十数层之后,再顺着图样剔掉,使其现出纹路,这个部分做得很精巧,你看它凹下去的部分,有两层颜色,但颜色与颜色之间的比例是始终一致的,说明它髹漆的时候髹得极其平整仔细。但是彩绘一般般,显得有点粗糙,在漆面上作画不容易,和画纸不同,没有经过打磨推光的漆面不是太光滑,下笔会觉得有艰涩之感,所以很难做到像在画纸上作画那样自在。”
安隽客听了一小节充满热情的漆艺课,从注视着那一小幅漆画到注视着兴致勃勃的简臻,轻声说:“你是真的很爱漆艺。”
简臻站直了回过头,一接触到安隽客的目光就不好意思了,羞涩道:“我好像是话太多了。”
安隽客说:“不会,你说得很好,我收获了不少知识。”
简臻还想说什么,但猛地用余光看见包厢里多了一位服务员,捧着两台线上点单的机器,正等着递给她和安隽客的时机。
安隽客早就知道那服务员进来了,同简臻说:“先坐下吧。”
“好。”简臻赶紧到包厢中央的座位坐下。
简臻一味地强调自己什么都吃,没有忌口的东西,也没有特别不爱吃的东西,于是点菜这件事就全然交给安隽客了。
点好菜,又上了菜,包厢终于能够只属于简臻和安隽客两人。
在一大锅不断升腾的热气两边,看向的对方都是雾蒙蒙的。
安隽客并不饿,不急着吃东西,看着对面被虚化了的简臻,说:“我昨天是开玩笑的,如果让你不好受了,请见谅。”
简臻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入她完全不擅长的领域,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是我当时搞不清楚状况,反应太大了。”
安隽客似乎比较喜欢提前把话说清楚,每次和简臻单独相处,他总是一想到两人关系的现状和以后,就会直接提出来。
他似乎不喜欢在雾蒙蒙的情况下作暧昧的相处。
“现在搞清楚状况了吗?”安隽客问。
简臻迟疑着回答:“应该,比昨天清楚一点了。”
安隽客又问:“你知道范旻远的意思了?”
简臻点点头。
安隽客进一步说:“那你在知道他的意思的情况下,还愿意和我出来吃饭,是不是一种默许?”
简臻微微皱眉,低下头去,没有表态。
她没有将她和安隽客现在的、即将会有的关系考虑清楚,她只是不想和安隽客断了联系,所以才硬着头皮去建立联系。
安隽客不问了,“我先说我的想法,”安隽客带着些严肃神色说道,“我不反对他的做法,而在和你接触之后,我也不认为有反对的必要,我对你有好感,我觉得可以和你进一步相处下去,更加地熟悉,慢慢地磨合,之后再视情况而定是否要再进一步。如果你也有相同的想法,或者是你有不同的想法,都请和我说清楚。”
好像正处在某个相亲现场,两人都要在不熟悉的情况下先做坦白。
简臻慌不择路地拿过边上的可乐闷头喝,一口气喝了半瓶,喝饱了,还拼命压制住声音地低低打了个嗝。
她要是能够说清楚,她早就说了。
她仰慕安隽客,这是毋庸置疑的,但那种仰慕没办法将她的一切犹豫和顾虑剥脱完全,没办法用力地将她推向前去,没办法越过她的思想替她做决定。
简臻暗暗叹气,不想让安隽客等她的答复太久,又实在答复不出来,只好说:“安老师,我完全没有那种明确的是与不是、能与不能的想法,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有一点主意。”
安隽客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简臻,问:“那你要不要和我继续相处下去?”
简臻点点头。
安隽客摊手,无奈道:“那好吧,我们就用一种稍微带着点糊涂的状态相处吧,有时候生活是要糊涂一些才能产生机遇和美感的。”
简臻不自觉地右手捏左手,低着头说:“抱歉,安老师。”
安隽客带着点安慰意味地说:“你不需要抱歉,你只是,对感情很慎重。”
简臻却对自己的胆怯心知肚明,“没有,我只是胆子比较小。”
安隽客笑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安隽客的态度算得上温柔,简臻稍稍放松了些,她坦白道:“安老师,其实我在很久之前就去过安卉了。但我没有进去,我通过墙上的一块玻璃往里看,看到你。你那时在装饰一棵云一样的树,整个画面让我产生错觉,仿佛你和你的作品都是浮在天上的,是需要我去仰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