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锃亮的皮鞋,嘴唇蠕动几许,小声地问道:“警察会对他怎么样呢?”
夏宴知道她说的他是谁,语气平铺直叙地回答她:“我估计最多也就关个几天就放了吧。”
“什么,放了?!”疏桐倏地抬头,退开一步,目呲欲裂地看着他:“那种人怎么能把他放了?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卖掉,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是人贩子!他是个恶棍!”
“我们都知道他是恶棍,但……”
但?
但什么?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无意继续说下去。
疏桐却是立刻就明白了夏宴想说什么的。
但,他是你的父亲——这就是夏宴的潜台词。
亲生父亲,所以卖女儿就不叫卖女儿,事实上,从警察找到她开始一直到现在,章永德和那一家三口全都一口咬定是给付的结婚彩礼。
不是结婚,章永德还算懂一点法,后头他改口说是订婚礼金。因为疏桐尚未满十八岁,所以他说是订婚。他是带女儿去跟人家相亲的,相亲满意,对方就给付了他四十八万块订婚诚意金。
“真的没办法让那个恶棍绳之以法吗?”
“很遗憾,似乎到目前为止,所有这种案例的最后处理结果都是令人失望的。”
疏桐捂着嘴,无助地失声痛哭。
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淌过,落在地上,溅到他的皮鞋上。
夏宴静静听着,好半晌后,他叹气说:“割裂吧,趁着这次机会就跟那个恶棍彻底割裂开。无论如何,你和你母亲总有一个会受到伤害,但好过两个人一起受伤。”
疏桐抬起一双通红的眼,似懂非懂的地呆望着夏宴。
他所说的割裂,她心里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父母离婚,她跟着母亲,她的监护权就在妈妈手里。如果章永德再敢对她做出类似不法行为,他承担法律责任的概率就要大很多。
可是妈妈会跟章永德离婚吗?妈妈的身体不好,会否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妈妈的文化程度不高,又是农村出来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根深蒂固,否则这么些年了,她丈夫在外面都已经有了私生子,但她也从未想过要跟章永德离婚,甚至是去法院告他与人非法同居,去向小三索要夫妻共同财产。章永德就是她的天,天塌了她能承受得住吗?
“一直牵扯下去,只会当做普通平常的家庭纠纷进行调节。”夏宴的话拉回疏桐纷乱的思绪,她抬头,撞进他幽邃的眼里。
夏宴直视着她,语气冷冽,“如果这次警察不追究他的法律责任,而你和你母亲什么也不做的话,那么以后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对你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疏桐打了个寒战。
第28章
刘警官过来问疏桐,她现在是什么想法,有何打算。
“你如果要告他拐卖妇女儿童,就跟我进去走流程。但是,我事先提醒你一句,可能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警察这么说,还是为她着想,并非对章永德网开一面。
这是父女,如果章永德咬死了他就是带女儿去相亲,给她找婆家的,强自狡辩自己就是嫁女儿收了点彩礼钱罢了,真还不一定能将他弄进班房。
再一个,从抓捕他到正式判刑,中间耗时长。他是章家的经济支柱,刘芳又向来偏帮丈夫,这次事件肯定她也会站在老公那边,反指责女儿的不是。疏桐是未成年,没了父亲的供养,她势必也没办法继续上学了,那么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两败俱伤,反毁了自己的前程。
而,如果疏桐愿意放章永德一马,就尽早把案子结了。闹得太僵,从警察局回去后章永德只会发狠对她进行报复。但如果留有情面的话,那么以后章永德才可能继续承担抚养女儿的义务。
警察的意思,疏桐已自夏宴那里听过一回了。
权衡利弊,她心里其实已有所松动,只是很不甘心,就死死抿着嘴没作声。
刘警官察言观色,明白她的想法,便叫人去把章永德拎过来,想让他自己求得女儿的原谅。
经过了一晚上,章永德也似有反省,加上警察的教育,意识到这个事情,疏桐若真要较真儿发了狠,他还是会吃牢饭的。另外一个,他领导夏总经理竟然还在……恐怕他已知道了自己干的那龌龊事情,工作保不保得住已经两说了。
到此时,章永德已经如霜打的茄子,满面羞愧,垂头丧气地勾着头不说话。
刘警官又把之前那话拎出来问了回疏桐:“你准备告他吗?”
章永德顿时听出来好歹,知道警察的意思是全看疏桐的意思了,他便激动地一把捉住了疏桐的胳膊,目露凶光,语气急切,“好闺女,你可想好了,我是你爸爸,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妈妈好!你看我们家那样子,你妈一直病恹恹的,光用钱不会找钱,家里全靠我一个人支撑着。爸爸也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女人终究都是要找个男人嫁的。孙天宝他老子是包工头,有好几个工地,家里很有钱,他老子打算给他在城里买车买房娶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