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无时不刻地不在提醒着赤司征十郎,曾经的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女孩。
所以实际上他也能够理解,那个胆小鬼为什么不肯把关于她的那部分记忆留下来——本质上他们到底还是同一个人,如果被赶到幕后的人格换做是他, 大概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出来。
他的教养在她面前就像一面米纸做的墙, 她只要走过来哈上一口气,那湿润的吐息就能让他的防线变得脆弱甚至残破。
赤司征十郎站在原地, 看着她皮肤上的粉色渐渐褪去,透出月色般的皎白与柔润。
而当那双堇色的眼睛再次望向他时, 赤司征十郎再次萌生出了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没有顺势接受自己分手的建议, 反而提出继续交往真是太好了。
虽然他会尊重她的选择, 可作为一个陌生人与她重新开始,与作为男朋友和她重新开始的起点差距,果然还是太大了。
如果她将他视作陌生人的话,就肯定不会像像现在这样,完全不认为与他同处一个基本密闭的空间之中有什么问题。
这显然是须王莉绪潜意识里对“赤司征十郎”这个人有着充足信任的表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样的信任并非由现在的他建立。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在某一方面受到了“前人栽树”的好利。
同时又在意识到自己在嫉妒自己的这一行为后感到了荒唐和失语。
而或许是热水使她恢复了些许精力,像是慢慢回过神来了那样,她不仅拒绝了他的陪送,还表露出了想要跟他拉开距离的意向——她不想和他同撑一把伞,从体育馆走到校门口的路上,她的目光好几次从他手中瞟过。
于是赤司征十郎忍不住地想,假如站在这里的是以前的自己,她还会这样吗?
答案毫
无疑问是否定的。
光从她冒雨跑到体育馆这一点就能看出,在他出现之前她和“赤司征十郎”的感情相当稳定。
说起来那个胆小鬼在躲起来想过她吗?
应该是想过的吧?
不然也不会带着那些记忆一起退到幕后了。
真是狼狈啊。
赤司征十郎。
幸好,他已经不需要那样从前软弱的自己了。
人格转换的第五个小时。
远在京都的父亲改变行程回到了主宅。
一如既往地,父亲用那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要求他继续不负赤司家声名地将现状维持下去。
只是非常突然地,他提到了另一个从未提及过的话题。
“篮球,你要是想继续打也可以。”
“但是和须王家那女孩的交往一样,等到你上大学之后就放下吧。”
“当普通的锻炼,不要再参加比赛了。”
“你知道自己之后应该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到哪里。”
并不是商议的语气,而是彻头彻尾的命令。
放弃母亲给他留下的篮球。
而且听起来,他和父亲从前也进行过有关于莉绪的对话?
啊……说起来,须王家的继承人也只有一位。
对于赤司和须王这种已经不再需要政治联姻的门庭来说,他和她的最优选往往是相较于他们的家族要更加弱势的、无法掀出风浪的、同时又能予以他们一定辅佐的结婚对象。
毕竟须王家的产业不可能姓赤司,而赤司家的产业也不可能姓须王。
所以不用想也知道,父亲一定对他说了“等到什么时候就可以结束这段感情了”之类的话。
真是奇怪。
为什么父亲总会觉得自己能指使他一辈子?
果然还是曾经的自己过于软弱了吧。
赤司征十郎冷冷地抬起眼,神色漠然地注视着面前的中年人。
然而就是这么平常的注视,却让父亲皱起了眉头。
他略带不满地质问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他说,“因为我不打算继续听从您的这种吩咐了,父亲。”
“你说什么?”父亲微微一愣。
他或许根本没想到他的儿子,一直以来那么乖顺的赤司征十郎居然有一天会对他的话进行反斥。
而他会这么想也很正常。
在印象里,曾经的自己确实从来没有反抗过父亲。
他是世界上最温驯的继承人,就像一块橡皮,只要稍稍改改主意,父亲就能将“赤司征十郎”塑造成任何他想要的样子。
“不……你是谁?”
因此父亲会察觉到他的“反常”也很自然。
毕竟他同时还是赤司财阀实际上的话事人,堪称阅尽千帆。
“我当然是赤司征十郎了,父亲。”
对黑子哲也说过的话,也同样与父亲这么说了。
之后父亲的秘书预约了精神科的诊疗,还请来了心理医生和他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