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归海子已经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两幅画,他先拿起第一幅略显破旧的画卷,在年追弦面前“唰”地展开:“看看!顾香河你也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年追弦看过去,心中惊诧至极,愣愣问道:“这是……”
这画像上的人一袭青衫,立于林间灿然微笑,带着暖洋洋的可爱气息——画中人与他的容貌别无二致,只是没有眉尾那颗殷红的朱砂痣罢了。
年追弦心中一窒,瞬间涌起强烈的预感:这个人,他就是时燃深爱的那个“小年”!
他期盼地望着归海子,语气略显激动道:“陛下,他是什么人?叫什么?你怎么有他的画像?”
归海子叹着气遗憾地说道:“他救过我一命,那是多少年前我也忘了,那时我还是个小王八呢。他似乎身份极为尊贵,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他姓年。哎……过了太久了,今天见了你,我都差点没想起来他。”
他一边说一边上下仔细地看着年追弦:“我当时太小了,只听说他身死时魂飞魄散,再无轮回转世,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如今见了你……嘿嘿嘿,莫非你其实是他的转世不成?”
年追弦想起时燃梦境里死在他怀里的青衣少年,再想想自己的劫数,心中一痛,低声道:“我大概不是。”
归海子弯腰瞅他:“不是就不是,怎么不开心?行吧,我们说点高兴的事,”他放下手里的画,兴冲冲地去拿另一幅,激动地展开道:“惊不惊喜?!你——对了,你叫什么?”
年追弦木然地说:“我叫年追弦。”
归海子连忙接上上一句:“年追弦!我才看出来,你竟然是这鸟人的孙子!!”
年追弦看着这幅画上的望帝,自己确实与他长得有五分相似。
归海子快乐地唠叨着:“你比你爷爷长的可俊多了。刚才脸一红起来看着更像,那鸟人总是脸红脖子粗的,我都不记得他白净起来什么样。”
他一边满意地点头一边说道,“你爷爷如何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回信,没劲透了。”
年追弦看了一眼归
海子,不知他为何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道:“我爷爷他……早就过世了啊。”
归海子一怔,半天没回过神来,他静了很久,才呆呆地问道:“怎么会?他怎么不在世了?怎么没有人告知我?”他茫然地重复道,“他不在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呢?”
年追弦见归海子立刻就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下不忍,低声道:“我爷爷……他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就病逝了。”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这么早就死?他一个杜鹃妖,没用归没用,寿命怎么这样短?什么病能要他的命?”归海子喃喃地说道。
年追弦却听见了一个让他不敢置信的事情:“您、您说——我爷爷他也是杜鹃妖?他也是吗?我以为……我以为……”年追弦忽然想起年思政支支吾吾问他春雨过后和秋收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这件事来。
他现在才惊觉,原来五哥的试探,不是甄别妖物,而是在寻找同类。
年追弦暗暗地埋怨自己太粗心——五哥那样来问自己,想必心里早就十分害怕,也不知他压抑了多久。
归海子深深地看了年追弦一眼,忽然转过头大骂道:“这个老糊涂鬼!连孩子都没有好好照顾!每天都是江山!社稷!儿子怎么死的都忘了吗!”
这一翻破口大骂彻底把年追弦说懵了。归海子看了年追弦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叉着腰解释道:“你爷爷一心为国,成天就知道治水。你爹从出生到两岁时他从未见过一面,以至于你爹不知自己是杜鹃妖族,一直生活在自己异于常人的恐惧之中。直到他接连摔死了自己的两个出生时便带了羽毛的孩子后,他才想起告诉了你爹他的身世,而你爹骤然得知一切却难以接受,竟想不开跳河了。”
“我们就大吵了一架,我跟他说,反正你治水治的什么也不是!还不如隐居算了!这本来也没你什么事,你把儿孙看顾好就行了!”归海子怒气冲冲地讲了一通,最后嘟囔道,“谁知他竟然真的就这样禅位了。”
“哎,算了,不说了,”归海子摆摆手,“你怎么样?知道自己是妖,可害怕了?”
年追弦摇头道:“没有怕,就是不知道我五哥怕不怕……我之前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是妖,现在想想,恐怕他也这样觉得。”
归海子不高兴地说:“他怎么连孩子都照顾不好?到底什么病这样严重?他明明在屋山修了木宫,难道还没钱买药吃?若是这样,怎么不来找我?”
年追弦心中有几分明白望帝为何就此与归海子断了联系,却不会对归海子提及,他温声抚慰道:“他最后那几年病得重,药石无用,想来是不愿让您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