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天才就好了,父亲就可以重新振作起来了。
于是他每天不停地画,即使知道自己是块朽木,也希望上天能被他的努力感动,让朽木开出最美的花。
但……这一切都绝无可能。
天赋加努力才等于成功,一株狗尾草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开出玫瑰般美丽的花朵。
戈云翰那句“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却打开了他人生新的维度,他第一次认真思考:他的人生究竟是谁的?
他还没想出答案,但戈云翰却要走了。
他与戈云翰的分别是早晚的事,戈云翰只是来云里的游客,而他也将马上离开云里,踏上新的旅程。
他只能平静接受,他唯有平静接受,好在他已平静地接受了。
他与戈云翰道了再见,把画交给了他,还在临走前说出了自己心意。
至此足矣。
仝若最后看了戈云翰一眼,最后又说了句:“再见。”说完他便决然转身而去。
仝若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许愿广场,戈云翰却因内心的震荡没有出言挽留。
他全身僵硬地呆立在许愿池旁,心中涌现出洪水猛兽般的情感霎时淹没了他所有的认知。
他知道自己该冷静的,但他无法冷静。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喜欢仝若,但那种喜欢仅流于表面。他喜欢仝若的长相、气质、身体,他沉湎于与仝若的感情博弈,他同情仝若被父亲束缚住的遭遇,这些情感也许早就高于露水情缘,但却也仅仅是他人生中昙花一现的一段。
但就在刚刚,他听到了仝若的告白,他的想法却在须臾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他无法理智地梳理自己的情绪,他唯有一个想法:不能就这样放开仝若。
可不放开仝若,他又能做什么?
他不会在云里待太久,仝若也不会。
即使他不回去开这次的月会,然后延长在云里的行程,两人又能在一起多久呢?
戈云翰脑子里很乱,他弄不清此时自己对仝若是什么感情,他不会再把仝若当一个过客看了,但他现在对仝若的感情是什么?爱情吗?
这两个字在戈云翰眼里如此陌生,他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他大哥是不婚主义,父亲是背叛者,母亲是感情的受害者,所以他横竖没这方面的经验。
他忽然又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哪有人告白完扭头就走的?
从学生时代起他就收到过很多告白,正确的流程应该是告白完等他回应,他说“抱歉,我还不想谈恋爱”,对方再走。而仝若还未等到他的答复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是什么意思?
戈云翰的思路一片混乱,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站在原地一根根抽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捻灭了最后一根烟,转身往客栈方向走去。
他有话必须向仝若问清楚。
戈云翰走到客栈门前,仰头看了一眼后,踏步进了客栈一楼。
前台处李见正抱着手机看网文,他见有人进来,放下手机招呼道:“办入住吗?”
待看清来人,李见道:“你是仝若的那个……这么晚来找他?”
戈云翰点头。
“309号房间,三楼最尽头那间。”李见道,“楼梯在那边。”
戈云翰顺着李见所指找到了楼梯,他迈步踏上了台阶。
等到了三楼,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晚来找仝若有些唐突,如果正碰到仝冠今的话会非常尴尬。
于是他掏出手机,准备先给仝若打个电话。
他刚要拨号,却听到“砰”的一声响。他循声望去,发出声音的地方正是走廊尽头。
他攥住手机,往前走了几步,他一眼便窥见了挂着309号牌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只听里边传出了不绝于耳的骂声,那声音正是仝冠今。
戈云翰一把拉开房门,迎面看到了怒容满面的仝冠今,以及跌坐在一旁的仝若。
他赶紧上前拉起仝若,仝若双眼迷离地转向戈云翰,接下来戈云翰看到了令他气血上涌的一幕——五个鲜红的指印正印在仝若脸上。
戈云翰怒目看向仝冠今,“为什么打他?”
仝冠今直视戈云翰,冷声说:“我管我的孩子,你不要插手。谁让你进我房间的?出去!”
戈云翰冷笑了一声道:“我不但要插手,还要把仝若带走。”
戈云翰紧紧拉住仝若的手,不再和仝冠今多说,转身就走。
仝若踉跄跟着戈云翰走了几步,就听见仝冠今在后边喊道:“仝若,回来!”
戈云翰不管仝冠今说什么,今天无论如何他也要把仝若带离这里。
当他看到仝若脸上的红印和他眼里的黯淡时,戈云翰只觉有一把刀刺入了自己胸膛。他再次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仝若,他绝无可能忍心再看仝若受到一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