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若的眼睛又红又肿,他皮肤本来就白,脸又小,那两坨红肿在他脸上格外明显。
戈云翰拉住仝若的手,直接把他拖回了自己酒店。
一路仝若都很安静,任戈云翰拉着他。
到了酒店,戈云翰和前台要了冰袋,然后带仝若回了房间。
戈云翰拿了条毛巾包到冰袋上,他让仝若坐到沙发上靠好,把冰袋敷到了仝若眼睛上。
戈云翰转身拉一旁椅子坐下,问仝若说:“怎么回事?”
仝若的眼睛红肿成这样,应该是哭的。
仝若静了一会,低声道:“杯子被爸爸摔碎了。”
“什么杯子?”戈云翰问。
仝若想看戈云翰,但马上想起眼睛上还放着冰袋。他用手扶了下冰袋,幽幽道:“第一次见面时你给我那个。”
两人第一次在酒吧碰到,戈云翰把自己的酒杯给了仝若,让他喝里边的酒,后来仝若被李见拉走了,当时他手里还拿着那只杯子。
“他为什么摔你的杯子?”戈云翰问。其实他更想问仝若“你为什么要留那个破杯子”……
仝若把杯子带回客栈,洗干净后放到了床头。他没用那杯子喝水,只是在闲暇时偶尔看杯子一眼。
昨天他看着杯子发了很久呆,他在想戈云翰。
戈云翰一直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他也想见他,但爸爸回来了,他不能常出去了。
爸爸回来后很生气,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天一幅完整的画都没完成?然后问他是不是不想当画家了?
他低下头,对爸爸的质问无言以对。
令他措手不及的一幕发生了,爸爸拿起了床头的杯子,用力摔到了地上。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透明的玻璃杯被摔得片片碎裂。
“就知道看这个杯子!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爸爸很生气,“你到底想干什么?时间已经这么紧了,你就这样恣意地把它们浪费掉吗?你觉得你的才华禁得起这样糟蹋吗?即使是天纵英才,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汗水,你觉得你有资格每日优哉游哉不去努力吗?!”
后来爸爸还说了很多,而仝若却只看着那些碎片默然无语。
再后来爸爸摔门出了房间,他却犹如木偶般呆立了良久。
他看着一地的碎片,觉得心中某个角落也如碎片般碎裂了。
他站了许久,盯了许久,直到眼睛酸痛到发胀,然后流出了两行泪。
他不知道那是因眼睛酸胀而流下的生理泪水,还是别的。他很久没哭了,他是个感情愚钝的人,他向来不太有过于起伏的情绪。无论是哭还是笑,无论是伤心还是快乐,他都不太有。但他此时却一直在流泪。
也许开始确实是生理泪水,但后来,他真的哭了。
为什么哭呢?
他也说不清楚。
戈云翰还在等着仝若的答案,仝若兀自沉浸在昨日的情绪中,良久他才道:“爸爸走的这些天,我一幅完整的画也没画出来。”
听了仝若的话,戈云翰很气愤。
所以没画出画就要摔杯子吗?
戈云翰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对仝若说道:“画不出来很正常,就算是大师级的人物,也有卡壳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画?再说就算没画又能怎样,你也偶尔需要放松放松,艺术创作不是在工厂做工,创作需要灵感,需要契机,不是说不停地画就能画好的。”
仝若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握紧,他的声音也夹杂着几许颤抖,“爸爸……希望我是天才画家。”
“天才?!这世界上一共有几个天才?他希望你是天才你就能是吗?”戈云翰气得直想拍桌子,要不是看在那人是仝若爸爸的份上,他真要开口骂了。
“从小到大,爸爸就以天才的标准要求我,但我知道,我不是。我注定无法完成爸爸的梦想。”仝若的声音里透出无尽的落寞与悲伤。
戈云翰听完心也跟着仝若的声音颤了一下。
“那是他的梦想!你没有义务去帮他完成梦想!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虽然是你父亲,但没资格操控你的人生。”戈云翰以尽量平静地语气继续说:“退一步,如果你真的是天才,或者你自己的意愿也是在艺术界有所作为,那他可以助你成功。但事实并不是那样。”
戈云翰语音坚定地对仝若说:“如果你父亲对你的要求已经超出了你的接受范围,你就不应该被动接受,你应该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甚至与他反抗。”
戈云翰非常有资格说这话,因为他就是这样做的。
当年母亲病逝后,父亲要扶正小三,戈云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虽然那时戈云翰还小,但他上来就给父亲来了个质问三连:你对得起帮你创业、又因生子退出公司甘愿照顾家庭的母亲吗?你为人父母却干出这种事,你觉得你能成为我和大哥的榜样吗?你一个公司的管理者,私德不正,能让公司其他员工信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