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颜白默了默，才继续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样一支队伍主动进攻，你应该如何抵挡？”
展千川这种人可以一力降十会，并不意味着其他士兵也可以。
展千川沉默了下来，似乎无法回答颜白的问题。
他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有些东西他还没有思考出一个结果。
“你不能将刺客当成见不得光的老鼠，而是应该把他们当做一只特殊的军队，他们并不只是擅长杀人。”颜白看向摇曳的树影。
雨水沿着展千川粗犷的面容流下，他张了张嘴说道：“如果将他们当做一支特殊的队伍，这支队伍将在战场上出其不意，甚至可以扭转败局。”
颜白正欲说话，突然间听到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来人正是上次那名传消息的属下，他单膝跪下，对着颜白说道：“姑姑，展珊瑚已经送到钱家手中。”
颜白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那名属下便退了下去。
展千川看着那名属下走远，突然间对着颜白问道：“你确定，钱家不会杀我姐姐吗？”
展千川知道接下来的所有计划，但他却不明白原因。
雨水打在身上，带着微弱的疼痛感。
颜白只说道：“世家之间并不是整体，把他们想象成一个拥有统一意志的整体，本身就是不正确的。”
“在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这些世家之人对彼此的怨恨，要比对我们这些外人，还要大得多。”
世人皆是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
“所以，我姐姐作为重要的证据，哪怕钱家不用，也可以保证绝对的安全，对吗？”展千川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了颜白。
他有种直觉，这计划绝非陆君芙一个人的手笔，其中必定有颜白添砖加瓦。
“正是如此，而在深宫之中，阿芙在做别的准备。”颜白回答道。
闪电亮起，照亮了她有些漠然的脸。
关于今日之计划，陆君芙早已和颜白托盘而出，也听取了颜白的意见，将她的计划做了修改。
陆君芙没有瞒着展千川的意思，在合作之初，他们确实需要时间培养足够的信任。早在那天之后，陆君芙便在宫中造势，令手下人隐晦的将“云彻欲扶朝容为后”散播出去。
宫中其他妃子收到这个消息，不可能会坐得住，自然会将消息传给自己的家族。
如此一来，其他世家的家主，必然会有所动作。
尤其是钱家，在钱柔柔怀上皇嗣之后，钱家一直认为这一代的皇后，最有可能是钱家人。
他们或许不在乎钱柔柔这个庶家之女，但如何能够容忍自己辛苦一场，却为凤家做了嫁衣？
“如此一来，我姐姐便是送到他们手里的刀。”展千川神情面容有些复杂。
很难相信如此周密的计划，居然是出自深宫的女人之手。
“但不止如此。”颜白摇了摇头，对展千川说道：“阿芙如今出手，也是为了自己造势。她手底下已经有人为她所用，而她做这件事，也是为了对付凤家。
天下清流苦世家久矣，此时出了一个牵头的人，你觉得他们会如何看待阿芙？”
“若是从中有人引导，则清流会以她为首。”展千川倾听着颜白平静的诉说，感觉到一股冷意渗进了他的骨髓之中。
这是一石三鸟的计谋，最终导向的结果，都对陆君芙有利。
他一直以为陆君芙只是一个弄权的女子，直到今日见识过了陆君芙的手段，才深刻意识到，她比展千川想象中更恐怖。
颜白似乎看穿了展千川，她没再说什么话，只是拍了拍展千川的肩膀。
陆君芙对展千川有恩，今日之事亦是示威。
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
陆君芙的手段或许还有些稚嫩，但这没有关系，颜白可以帮她。
看着雨越下越大，森林里的痕迹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颜白离开之前看了一眼流过血的地面，对展千川说道：“接下来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暗中保护好你姐姐。”
“要保证她的安全，也要保证她在钱家手中。”
……
雷声大作，雨点打在瓦片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
两队人马趁着夜雨悄无声息地进了城，分别走向了城南凤家，和城北的钱家。
这一场急雨来得及时，春耕刚过没多久，正需要这一场雨滋润万物。
然而对于浅眠的老人而言，这场雨便不是那么好消受了。
钱家家主的双脚，泡在松香的木桶里，一双浑浊的双眼，望向了燃烧的蜡烛。
一阵风吹来，烛火晃动了一下。
他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人的年纪大了，就越来越怕死。晚上总是睡不着，睡到一半又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