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无法不对宋甫昕感到抱歉,毕竟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让她遭受这样的虐待。即便她不能不这样做。
任何一个微小的机会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线生机,都必须把握住。
“别碰她,让她平躺着,不要动,免得骨头坏了错位。”看到蒋欣芮小心翼翼地查看宋甫昕的伤势,车厢另一侧的女人有气无力地开口。刚巧从门缝进来的光斑打在她的身侧,依稀能辨别出来她穿着一件脏污的白大褂。
车里也有人像蒋欣芮一样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女生的头发凌乱,两颊地深深凹陷下去,想来应该是最早一波被带进仓库的。
只是,虽然她面容憔悴,但她眼睛还是明亮的,从她说话的内容也能看出,她的判断能力和逻辑都还保持着。
蒋欣芮莫名从她身上得到了些安全感,凑过去离她近了些。在后面的路程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蒋欣芮才知道她叫潘荣,是市医科大学的硕士。原本前程似锦,奈何开学和师兄师姐小聚的时候,酒力不胜先行回学校,上了出租车后就不省人事,再次醒来就在仓库里了。
之前在仓库里没怎么说话,可能是因为麻醉药物还在她的身体里没能代谢出去,大脑混乱。
蒋欣芮很好奇,为什么她经历过药物麻醉,还有黑屋子的感官蒙蔽,还能保留着这样意志和精神。潘荣迟疑了一下,并不愿意开口。
但是,碍于蒋欣芮一直恳请着她,她才隐晦地表达说,自己对人体结构很是了解,不管去了哪里,只要有机会拿到刀子或者是尖锐物体,肯定能成功反杀。
潘荣说着,好像在自己的想象中获得了无穷的力量,面上的表情逐渐生动起来。蒋欣芮正被她感染,却听到车门附近传来了一个偏细的嗓音:“做梦吧你,还反杀,那个,你可别被她带跑了。”
蒋欣芮看过去,却发现那人正扬着下巴,神情不屑地提醒,自己?
潘荣立刻想要开口反驳,但刚说出两个字就停顿了下,接着压低了声音:“反抗总好过一辈子被困在不知道哪个山沟沟。夏虫不可语冰,我没什么能跟你解释的。”
对方“切”了一声,撇过了头,没再说什么。
一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没能鼓舞什么士气。姑娘们还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脱力脱水让她们无比憔悴。
后面的车程比之前更加颠簸,好像在不停地上坡下坡。一路上经常会有些大拐弯,每到这个时候,蒋欣芮几乎觉得车子要侧翻过去。
重新又颠簸了一天一夜,她的脑浆几乎被摇匀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
蒋欣芮被人从车上捞下来的时候,头重脚轻,差点就栽到了一边。等眼前终于不再是一片斑斑点点的时候,她终于看清了自己被拉到了什么地方。
四周都是连绵不断的山。最远处的山峰好像插到云里,一眼望不到边际。
山上的植物还是绿色的,想来应该是被拉到了南边的某个地方。并不密集的房子主要分布在山脚下,而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地势高,基本能看清楚整个聚落的样子。
她并不认识这里的建筑风格,不远处的当地人和绑她们来这里的中年男女说的可能是某种方言,但也保不齐是外语。
她甚至开始猜想自己是不是被拉出国了。
很快,还没等蒋欣芮进一步观察这附近的样子,就有人像赶牲口一样地将她们赶进院子里。这一整个过程都没人逃跑,不只是因为她们的身体都被绳子捆着,不能挥动双手保持平衡的情况下肯定跑不快。
况且这四周都是人,任何一个方向都不足以成功逃离。因此她们只能互相忍受着对方身上的脏污,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
蒋欣芮身后就是猪圈,再往一边看去又是猪食槽子。一股一股的臭气飘到鼻子里,甚至比她们这些许久没洗澡的人还要恶心。
中年男女看着萎顿在地上的姑娘们,大言不惭地交谈起来,说什么“这个办法灵”,“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花心思逃跑”,甚至还有一句“唯独就是有个死掉的,晦气”。
虽然蒋欣芮已经看出来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知道这些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却也还是会被他们对于草菅人命这事,如此淡漠的口吻震惊到。
她那时候并没想过,这几个村里的“外乡人”,或许将会成为未来几年中她见到的最有“人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