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不用你提醒我。所以我知道我出不去了。”
“这次我替你顶了,就当是我给你们赔的不是吧。”
曲丽轻描淡写地说着,在蒋欣芮反应过来之前快速翻转着刀锋,把那还在滴着血的利刃,反手插进自己的胸口。
她胸前喷溅出的热血,有几滴飞到了蒋欣芮伤痕累累的腿上。血滴流到她的伤口里,一阵刺痛。
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曲丽如释重负地倒在地上,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不堪重负地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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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几乎已经淡出蒋欣芮记忆的声音蓦然响起,花白了头发的中年女人手足无措地站在院门外,眼眶红的好像能逼出血来。
蒋欣芮在这个瞬间,终于明白什么叫近乡情更怯。
她看着自己破旧零碎的衣服、高高隆起的肚子和粗糙的皮肤,承受不住一样快速眨了眨眼,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两步,接着低下了头,以为这样就能藏住自己的脸。
她的视线就这样从院外的人群转而投到了地上,耳边却还是一丝不差地听到了女人几乎嘶吼的哭声。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蒋欣芮抬脚就往屋里跑去。
怎么能让母亲看到自己是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呢?她不再是她的骄傲,她看起来又脏又憔悴,甚至还怀着一个象征着屈辱的拖油瓶。
她如何能放任自己,成为一生骄傲要强的父母,羞于启齿的耻辱和累赘呢?
不行,不可以。她脚步慌乱地往屋里跑,颤抖着手想要把门锁上。
母亲很快跟来。她站在门外,哭着拍打着门,求蒋欣芮出来见见她,求她不要做傻事。
蒋欣芮就在母亲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哭喊中,慢慢脱力一样地滑下身体,最终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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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蒋欣芮能感觉到自己正被干净的消毒水味道包裹着,躺在松软的床铺上。
她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视线缓缓转到了坐在床边的母亲身上。母亲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她,父亲也站在一旁,眼睛充血肿胀。
蒋欣芮还是下意识地想回避,担心这对饱受挫折的中年夫妻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会再次受到不可挽回的打击。
可没过多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偏过头去喊了一声:“妈,爸……”
久违的两个称呼,隔了六年的时间。
上一次叫他们的时候,蒋欣芮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为自己顺风顺水的生活志得意满,对自己的父母多有依赖,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
六年过去,不要说他们两个,她自己几乎都不认识自己了。
没人再开口说话,屋子里只有隐忍的抽泣声。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父亲勉强开口道:“这是一桩犯罪地点跨度大、犯罪时间跨度长、罪犯和受害人众多的系列案件。相关的涉案人正在全力抓捕中。”
“我们,一定要讨回公道。”
这个头发花白的,几乎一生都奉献给公安系统的男人,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
要为自己,要为受害人,讨回公道。
蒋欣芮双眼空洞地点了点头,竭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用砂纸一样粗粝的嗓音问道:“需要我去录笔录吗?我应该支撑得住。”
她的话刚出口,就看到母亲的眼眶更红了。
“你长大了……”她温暖的手拂过蒋欣芮的脸,声音支离破碎。
“妈,如果方便的话帮我预约一下手术吧,我想尽快把这个孩子打掉。另外不知道我能不能再回学校上学,如果不能的话,我想去学一门手艺,等身体好了就去找一份工作。”
驴唇不对马嘴的一段话。蒋欣芮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能够做到在刚醒来,就这么条理清晰地安排事情的。或许她是真的长大了,不想再让母亲给自己操更多的心了。
母亲含着泪点点头,俯下身体,颤抖着手抱住了病床上的女儿。
她还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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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本市特大连环拐卖妇女儿童案有了新进展。8年内,超过二十名二十至三十岁的青年女性在本市被拐卖团伙掳走,并将其贩卖到各省进行交易。警方至今已找回11名幸存者。该案经过几次审理,由本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定。赵某因故意杀人罪、□□罪和拐卖妇女罪,数罪并罚被判死缓……”
步行街尽头的咖啡馆里,早上的时间没什么人。蒋欣芮坐在吧台里,一边擦着杯子,一边看着早间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