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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混乱吵闹的派出所一比,酒店的行政套房就安静多了。
简新筠刚拆开外卖送来的医药包,祁遇就从浴室出来了。
他刚刚洗了澡,穿着酒店的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朝她走过来:“都是皮外伤,不用上药。”
“我看看。”简新筠拍了拍身侧的沙发,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还是小心点儿好。”
祁遇一听就笑了,他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对她侧着身子。简新筠则越过他的肩头,去看他脖颈后侧的伤。
确实是皮外伤——斜方肌的位置被塑料烟灰缸划伤了,拉出一道口子。口子很长,好在不深,溢着浅浅的血印。
简新筠用棉签沾了碘伏,在伤口上轻轻按着,两人的姿势就像一个虚空的拥抱。而她刚刚擦了头发,换了家居服,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直往祁遇的鼻子里钻。
他有些按捺不住,试探着把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下巴有些没刮净的胡茬,扎着肩膀,带来挠人的痒意。简新筠动作一滞,片刻后,还是决定继续上药。
看在他两次“英雄救美”的份上,她决定不和他计较。
一时间,时空好似陷入凝滞,祁遇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就怕打搅这难得的温存。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起来,我给你贴纱布。”
“纱布?”祁遇一怔,抬起头来,“纱布会不会太夸张了?”
简新筠歪着脑袋看他,一脸讪讪:“要是警察再叫我们回去做笔录,你不装出重伤的样子能蒙混过去?”
一个小时前,“世界大战”因为祁遇的“重伤”而画下逗号,简新筠趁势提出要带他去医院的要求。留下手机号后,她便搀着他离开了派出所,只留简家人和李家人在那里继续吵闹。
想起派出所里的那出闹剧,祁遇也觉得头疼。他按了按太阳穴,只道:“也不知道他们吵得怎么样了……”
不料他话音刚落,简新筠的手机便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冲祁遇露出个“你这个乌鸦嘴”的表情,随即接起了电话。
“燕子啊。”简母的声音在听筒里格外焦虑,“那个……你那位朋友怎么样了?”
简新筠知道她不是来关心祁遇的,只道:“在做核磁共振呢,可能是脑震荡吧。”
“这样啊……”简母迟疑着,继续道,“我们刚从派出所出来……”
“哦,”简新筠应着,声音里毫无情绪,“最后怎么说?”
“李家要我们出三十八万八的彩礼,不然这事……”
“啊?”一时间,简新筠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和彩礼又有什么关系?”
“本来两家结亲,这彩礼的事就一直没谈妥。一开始,他们是要二十八万八的,我们觉得太高了,一直没同意。结果今天这事闹得……李家说,如果我们不出三十八万八,他们就要小慧和冬阳分手,还要把冬阳‘家暴’的事情闹大,让他在福梁娶不到老婆……”
简母解释着,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手机被人一把抢过,奶奶的声音传了过来:“春燕,你现在赶紧汇四十万到你妈的账上。”
“什么?!”简新筠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叫你汇钱!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奶奶嚷着,声音比她更大,“要不是你和你的那个朋友瞎作证,冬阳怎么会被扣上‘家暴’的罪名?再说了,弟弟娶媳妇,你们当姐姐的本来就要出钱!”
“我没有——”简新筠忍着想骂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我去抢银行,都抢不到四十万!”
“你没有,你那个朋友总有吧?他看着就像个有钱人,而且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奶奶说得理所当然,而简新筠听着,只觉得血液在体内奔腾不休,那只被她压在心底多年的野兽倏地撞开了坚固的牢笼,冲外咆哮道:“简冬阳是你的孙子,我就不是你的孙女吗?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要不是你妈肚子不争气,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个孙女?!”奶奶说着,十分的不以为然,“你在这个家又吃又喝的,总该有点回报吧……”
奶奶的抱怨还在继续,但简新筠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绷直了身子,浑身都在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了。
可是下一秒,她并没有爆炸,而是被人从背后抱着,倒进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里。
祁遇抽走了她的电话,放在自己的耳边:“这笔钱,竹子不会出,我更不会。 ”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嗤的一声就笑了:“简冬阳打人是事实,这个是绝对抵赖不掉的。我的车就停在离奶茶店不远的地方,他当时是怎么辱骂、拖拽李子慧的,我的行车记录仪应该都拍下来了。你们要是不信,我就带着行车记录仪,再去一次派出所。我还会把这段录像发到网上,让全国人民都看看简冬阳的嘴脸。这样,不单单是福梁,他以后去哪儿都讨不到老婆!”